《醒与睡的边缘》 映月·著

    『1』（一）孤独的人


　　二零零四年的莫言，只有十八岁；二零零四年的暑假，漫长而孤独；莫言一个人的暑假，一个人的孤独。
　　就这样告别了曾经那个沉睡在课本的年代。莫言在烈日下跳了一千次的绳，冲了一个冷水澡，又数了一万只绵羊；仍无法平静，平静的等待。不说任何话，诚惶诚恐的查看在电脑上那些高考招收情况，显示依然是未被录取，这是曾经从未知晓的痛。莫言打开cd，将音量调到最大，坐在床上，目光平静而空洞。这便成了莫言生活中的全部生活。
　　后来，莫言被一所还算是可以的学校的专科录取了，还是在这座城市；令莫言意外的是自己没有流泪，眼泪本来是准备了一条湖泊却哭不出来，只是心里空的好难受。无日无夜的盯着电视屏幕，听着p3，坐在沙发的角落。这个曾经让父母感到无比骄傲的孩子一瞬间让父母感到无比绝望。
　　莫言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个逃避现实寂寞孤独的孩子。开始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游走。
　　我不难过这不算什么，只是为什么眼泪会流我也不懂；就让我走，让我开始享受自由，回忆很多你的影子也会充满我生活；我并不懦弱你比谁都懂，虽然寂寞这会是我最后的宽容。
　　这个歌声是莫言在一家音像店前听到的，因为这个歌声，莫言喜欢上了那家音像店；音像店在繁华的商业中心，到处是林立的大厦，大厦上面立着大幅大幅的广告牌子，大多是相貌不寻常或着调皮可爱的女人。莫言突然想起了张爱铃的一句话：
　　如果湘粤一带深目削颊的美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
　　莫言想这上面的女人大概是糖醋排骨之类；在烈日下凝视着一幅非常漂亮的广告牌，一个极性感的女人。站在那幅广告牌上可以触摸到云彩么？莫言出神的看了看，又继续行走，直到天黑。
　　糟杂是属于这个正在改造的城市，莫言仍然一个人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寂寞。莫言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期待什么。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八年，安份的行走了十八年，也许会继续行走下去。这个城市把她宠惯了，不再有离弃的能力，目睹着它在岁月中流逝，也目睹着自己那平淡得可以忘记曾经存在的人生。
　　莫言静静的站在那儿，静静的，还有点热的想着。
　　莫言走着走着又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人车杂乱的，这种天气，热的真的很令人烦躁，莫言却觉得很阴冷，或许是因为太多人在这儿丧命车下，或许是因为小邪，莫言一直相信小邪的灵魂还没有离去。
　　很晚的时候，沈昊才把莫言送回了家。沈昊抱了抱莫言，因为莫言说过喜欢自己身上衣服散发的味道。吻了吻莫言的额头，亲昵的道：“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永远不会，你还有我。”
　　莫言无力的点了点头，凝视着那刺眼的白孤寂的消失在深深的黑夜中。然后失神的走进家，只有一个人的家。
　　二零零二年的冬天，沈昊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有他，还有他的女朋友小邪。空气里有一中凝固到冰点悲哀的味道。在很晚很晚的深夜，驶着车在大街上游荡。没有任何思维，情绪；唯一明白的是：小邪去了另一个国度，小邪死了。
　　在二零零二年的冬天，那一天天原本是很晴的，不知道怎么着突地下着好大的雪；一片一片的，像极了白菊的花瓣；沈昊二十九岁，小邪二十四岁，小邪死了，躺在车辆间的血泊中。
　　沈昊无法将悲哀掩埋在心底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更令人恐惧的是这份悲哀嚣张，快乐疯狂地如夏天的植物勃勃生长。稳重的他开始有很坏很坏的脾气，无法控制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开始过着不知白天黑夜的日子；很多人说他这样下去将会一无所有。然而他仍然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全然的忘记父母与事业，小邪似乎把沈昊的灵魂也带走了。
　　沈昊无法接受小邪温度消逝至冰冷的躯体，这个生命呼吸逐渐微弱在自己怀中消失，这是一场从未知的告别仪式。模糊着双眼凝视那美丽的躯体，分明听见了车轮与道路摩擦的蹭蹭声，声音一直在耳边回旋。可是，小邪仍然躺在了血泊中。
　　二十六岁的沈昊突然觉得自己仍然还是个脆弱的孩子，寻找不到释放悲哀的空隙。
　　不知道过了几天，二零零二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夜晚十一点，沈昊遇见了莫言，一个长得像极了小邪的女孩子。
　　沈昊驶着车漫无目的的游荡，最后来到了小邪出事的地方。莫言就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一切。一瞬间，沈昊的双眼模糊了，是他最爱的小邪，很快的，几乎无法有时间这个词汇在标量那一刹，沈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女孩的笑有点放肆，有点失神，有着太多说不出的含义。小邪却总是静静的笑。
    

    『2』（二）现实中依稀的回忆


　　跳楼事件很快的归于平静，本来以为会等到树叶逐落的。后来莫言才听说那女生因为被男朋友甩了的缘故就选择了死，莫言很早就知道，事情会很快的平静下来，只是未预料到是这么快。
　　莫言会时常站在旁边看着那女生坠落的地方，凝视着天空，茫然，无有目的，甚至沈昊走到她身旁也不知道。
　　沈昊把莫言怜惜的搂在怀中，温暖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究竟是什么没有关系，他们谁也说不出来；莫言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的滑下，道：“哥哥，我想要救救自己，害怕自己也会在某一天贪恋天空的美；为了我，也为了哥哥，哥哥要抓住我，好么？只有哥哥能够抓住我了。”
　　沈昊怜惜的道：“从现在开始，就由你来依靠我；所以不要担心。”
　　沈昊陪着莫言在校文学社，校学生会报了名，然后目送沈昊离开，这已经成了定格动作。
　　在校文学社面试时，莫言见到了同宿舍的吕露。吕露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孩，对于莫言会到文学社显得很震惊，也很热情。
　　“莫言，我报的是文艺部，你呢？”
　　“莫言，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歌坛的天后。”
　　“喂，大姐，不要老绷着一张脸，好象谁欠你几百块钱。”
　　“唉，那天我来报名见到你身旁的那个帅哥，他是你男朋友啊？看起来很有钱。”
　　莫言看着吕露，一瞬间似乎是看到了陆风，陆风就坐在自己身旁，泪水模糊了双眼。
　　吕露担心的道：“你怎么了？”
　　莫言笑着摇了摇头。
　　面试时考官问道：“为什么报文学部？”
　　莫言笑了笑道：“因为不明白文学家为什么都喜欢自杀，而且太想弄明白那么多为什么会被‘饿’死，所以就来了。”
　　考官一怔，无奈笑了笑，又问道：“你和陪你报名的那个人什么关系？”
　　莫言想了想，道：“有什么关系和这有关么？我们什么关系呢？你说我们像什么关系？你想知道什么，想听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
　　考官有点生气的道：“回去等结果。”
　　莫言提着手提包起身就走了。
　　后来，莫言仍然被录取了，校学生会甚至连让她最基本的面试都没有进行。莫言明白，这次真的是在依靠沈昊了，渐渐的走进了沈昊的控制范围。
　　莫言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不再和沈昊经常处在一起了。这一晚，从自修室回宿舍，路过操场看到一对一对的情侣，不知道为什么莫言就想起了‘跨掉的一代’这个词，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回到宿舍，鸦雀无声，室友们都盯着她，莫言放下手提包，不解的道：“我的脸很脏么？、、、”
　　吕露欢呼了起来，紧紧抱着莫言，急急道：“你们都输了，莫言开口说话了，万岁！不许耍赖哦，要请我吃大餐，不能忘记的，谁耍赖谁是王八。”
　　李以寒沮丧的抱怨道：“莫言，你怎么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今晚开口呢？”
　　蒋敏气道：“莫言，今晚的客就由你请。”
　　康娜笑道：“莫言，你和吕露是不是串通好的，我就不信邪。”
　　白雪无奈的笑了笑：“我这次又压错了宝。”
　　其他几个人可怜的表情看着莫言；随后一起扑在莫言身上，挠着痒，莫言咯咯笑了。莫言慌忙给沈昊打了电话，流着泪道：“哥哥，我笑了，我又会笑了，我终于笑了。”
　　沈昊有点累依旧是怜惜的道：“是么？真想看到你。”
　　莫言小心的道：“很累么？很多文件要看，对么？”
　　沈昊沉默了一会，道：“莫言，明天我要出差到美国；近段恐怕不能去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莫言勉强的笑道：“别担心，我会等你回来，记得要给我捎点外国货，否则回来就不理你；好好休息，一路顺风。”
　　沈昊疲倦的笑道：“等我回来。”
　　莫言听到沈昊手机挂断的声音才挂了电话。
　　李以寒搂着莫言的肩，笑道：“给哪个帅哥打的，我看不像是亲哥哥，倒像是情哥哥，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让他请姐们；今晚这次我请客，怎么样？”又看了看其他的人，问道：“谁去？”
　　几个人大喊万岁，李以寒领着他们就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端着酒，看着仍在跳舞的人，莫言一直在问自己：“自己这是堕落么？是不是不再是好孩子？”
　　陆风回来了，就像向莫言丢了一枚炸弹！
　　一瞬间莫言震惊的说不出话。陆风终究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陆风开了第一场演唱会，地点选择在了他已经离开五年的城市；听说很火爆，莫言没有去。
　　第二天，尽管天空仍然在下雪，还是有很多人去陆风的签收现场；莫言也去了，远远的看着；凝视着陆风职业性的笑容，职业性的签名。莫言就这样看着他，看着陆风随着经纪人离开，凝视着陆风离去的背影流泪了。
　　莫言回到宿舍时，宿舍的几个人正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着陆风。
　　吕露有点气愤的道：“看到陆风时我恨不得将刘涛踢到天上去，那才叫真帅，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人。”
　　众人哈哈大笑，是啊，陆风是有足够的魅力让女生把男朋友踢到天上去的。
　　白雪叹着气笑道：“这是我第一次见活明星，原来男人也要靠脸蛋。”
　　李以寒笑笑道：“吕露，为了下一代着想，你也应该把刘涛踢到天上去。”
　　几个人一直认为有李以寒这句话说得特有道理。一个念头突然闪进李以寒的脑蛋里，想了想，郑重道：“咱们要不要打个赌，就赌陆风有没有女朋友，我赌他没有；赌注就一份大盘鸡好了。”
　　白雪笑道：“没有才怪，现在明星都流行地下恋。”
　　康娜笑道：“听说那首《我的女孩》是写给一个女孩的，好象两个人还是青梅竹马。”
　　莫言不想再想陆风了，陆风已经彻底走出了她的世界。
　　吕露搂过莫言的肩，笑道：“陆风唱那首歌时好深情，莫言你没去实在太可惜了，真羡慕那个女孩啊。”
　　莫言笑了笑道：“幸福大抵是一样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说不定那女孩还没你幸福，毕竟世事难料。”
　　白雪叹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吕露笑了笑，道：“这样老天爷才是公平的，一门不及格，一门优秀，这样才气不死人。”
　　李以寒笑笑道：“对极了，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他妈的为什么要有二八规则。”
　　吕露大笑道：“李以寒，我特喜欢你这句他妈的，听起来怎么这么顺耳呢。”
　　几个人放纵的笑了一团，莫言望着她们羡慕的微笑着。
    

    『3』（三）迷路的孩子


　　莫言的文字很有灵性，几乎文学社的每个成员都这样评价，不过有点过分的悲伤，让人有跳进死亡潭水里的冲动。又到了出校报的时间，莫言被安排到文创组审稿子。文创组的组长是一个有些矮也不太漂亮的女生，已经大二了，学艺术设计的王华。
　　此时的王华正在背英语单词，看了看莫言道：“莫言，你可要过英语四级，要是大学毕业了英语过不了四级都丢死人了。”
　　莫言低着头依旧看着稿子，微微笑了笑，道：“为了把爱国行动进行到底，我就不学它了。”
　　四周的几个同学都不禁笑了。这时文学部部长陈军进来了，扫了扫四周，看到王华拿着英语词典有点生气，却甩了门走了。看着陈军的样子大家又笑了。
　　莫言小声道：“组长，我怎么看咱们部长好象有点怕你，该不会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吧？”
　　王华不屑的笑道：“小样，啥时候过了英语四级，专升本了再回来。”
　　莫言这才想起陈军是普专大二生。升本，四级，原来大学并没有别人浪传的轻松自在。
　　晚上，莫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睡不着，又想起了垮掉的一代那个词。宿舍闹哄哄的，吕露真的把刘涛踢到了天上去，并非陆风的出现，吕露迷恋上了一个国际学院的男生，听说两个人曾是青梅竹马，毫无征兆的要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第n次恋爱。
　　刘涛暗伤的道：“露露，你只是迷了路，我会等你回家。”
　　吕露有点无奈与生气道：“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是最不安分的人，我很坏的，不要让我感到愧疚；咱们都不是两岁的小孩子，何必要这样呢？”
　　刘涛看了看吕露就走了。
　　莫言不止一次听吕露提起“最不安分的人”这句话，莫言一直思索着这句话，那自己是最安分的女生么，安静的去做好学生，好孩子。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莫言轻声道：“喂？”
　　陆风道：“我是陆风，莫言！”
　　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关于他们的往事回忆早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尽管听人提起陆风这个名字仍很心痛，走出了宿舍，站在相对安静的楼梯上。
　　莫言稳着心跳问道：“听说哥哥你红到发紫，宿舍的朋友说就像老妇人买的茄子，是这样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好吧？”
　　陆风道：“我在你宿舍楼下，等着你下来。”
　　莫言不知道陆风是怎么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想了想，道：“好啊。”
　　莫言下了楼，一辆黑得刺眼的奔驰停在楼下，天空下着雪，莫言突然想起了那个下雨的夜晚，凝视着夜空，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带着眼睛的陆风走下车把莫言怜惜的搂在怀中，道：“是莫言么？”
　　莫言含着泪哽咽道：“欢迎回来。”
　　陆风道：“会原谅我吧。”
　　莫言点了点头：“对，因为你回来了。”
　　莫言随着陆风回了家，与自己的家只有一壁之隔的家。莫言窝缩在椅子上，看着陆风深情的唱着歌，看到终于停止的陆风，莫言小声道：“陆风哥哥，我总是想起一九九九年的莫言，我努力的去回忆那时她的样子，却记不起来，连哥哥的样子也变得模糊，我的心里很难受，真的。”
　　陆风走过去蹲下身，凝视着莫言，拭去莫言脸上的泪，温柔的道：“莫言，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莫言看着陆风，有点难过的道：“为什么想要带我离开？因为约定？”
　　陆风的手轻轻摸着莫言的脸，温柔道：“因为在我人生的重要时间莫言走进了我的生活，因为莫言就像是家人，像个妹妹。”
　　莫言微笑着摇了摇头：“陆风哥哥，我想靠着你，可以么？”
　　陆风把莫言搂在怀中，莫言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陆风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莫言这张在睡梦中仍在流泪的脸，看着莫言比五年前更加的令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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