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落君心》 星桥·著

    『1』人生最梦是轻狂


　　秦楼平日就知道自己不待见柳梦醉，但今日发生的事，让他不止不待见，甚至有点恨之入骨了。
　　所以他脸色很臭，见谁都不理睬，回到府上脱了朝服就躺在床上生闷气。
　　闭上眼，脑子中还是挥散不去柳梦醉那张令他极其讨厌的脸，冷哼一声，气的他想砸床，刚睁开眼打算付诸于行动，柳梦醉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瞪着眼，秦楼的表情像吞下了一只苍蝇，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来干什么？”
　　柳梦醉不答，眼角含了一丝笑意，“想发泄？”
　　秦楼正想问他怎么知道，柳梦醉的眼神已转到了他紧握的拳头。
　　秦楼再瞪了瞪眼，泄气的松了拳头。
　　柳梦醉是宣朝第一武将，秦楼一个文官，自然打不过他。他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比较识时务。继续躺了下去，他佯装闭上眼。
　　熟悉的味道靠近，他睁开眼想询问，却看到了柳梦醉漂亮的不像话的眸子，清亮清亮的，似乎永远带着笑意。
　　这样的脸靠这么近任谁都骂不出声，所以秦楼语气亦低了几分，“干嘛？”
　　“中午了，吃饭吧，等下再睡。”柳梦醉的语气很温柔。
　　他一向很温柔，漂亮的又不似学武的人，要不是秦楼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看着他练出的功夫，说不定也会怀疑他是神仙下凡之类的。
　　肚子有点饿，但他还是争气的别过脸，“早被你气饱了，不吃！”
　　“是么？”柳梦醉并不介意，微微一笑，秦楼虽然只是从余光中看到那个笑容，也不禁一愣，脸颊发烫。
　　柳梦醉却已拉起了他的手，“起来吃吧，我知道你最不经饿了。”
　　比原来更温柔的语气，让秦楼抵挡不住。
　　装作慢吞吞的起了身，柳梦醉也不恼，拿了平常的衣服给他换上，再拉着不情愿的他走进了大堂。
　　桌上早就摆满了秦楼最爱吃的菜色，看得他眉开眼笑，上午生的气去了一大半。伸出手正要拿一块猪骨，手却被柳梦醉抓住。
　　“去洗手。”柳梦醉眉眼和善，让正上菜的丫环看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秦楼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的去洗了手，拿了筷子立马大快朵颐。
　　柳梦醉依然笑的温柔，吃饭的动作也是极为优雅。
　　秦楼跟柳梦醉是同乡，确切点来说，更是邻居。两家小院对门开，秦楼听得到他练剑的声音，他也听得到秦楼读书的朗朗声。
　　那时候两个人还是没矛盾，算比较友好，经常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两家人关系好的也跟一家人似的。正好都只有他们两根独苗，后来干脆两人互相认了对方父母为干爹干娘。
　　矛盾的开始，是两人开始为官。
　　去年两人一起考科举，一文一武。柳梦醉当仁不让的就是状元，但秦楼却只考了个第三。
　　这也就罢了，好歹一正四品，虽比柳梦醉那正三品差些，但也不至于太寒碜。
　　结果每次上朝柳梦醉都跟他对着干，而每次柳梦醉的提议又恰好合皇帝的胃口，于是两人一个直线上升一个迅速下滑。
　　秦楼现在一从七品都不能上早朝了只能窝那文书院写写字抄抄东西，而柳梦醉却俨然一从一品……
　　想到此处秦楼连嘴里的猪骨都没了滋味……其一是这件事真的让他生气，其二是他吃饱了。
　　吊着眼看着一旁的柳梦醉仍然慢条斯理的样子他就来气。
　　“为什么你老针对我？老帮那个妖孽？”
　　他口中的妖孽是宣国第一王爷，皇上的亲弟。为人俊美不凡但就是酷爱找茬，说话傲慢无礼但却又学富五车。
　　柳梦醉表情很认真，“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难道我每次说的就是错的？”不服气的声音，因为吃饱了饭而更为响亮。
　　柳梦醉微微一笑，“不是错，是比荣王稍微差一点点。”
　　秦楼音调再次拔高，“我比他差？我比那个人妖差？……”
　　后面的声音被柳梦醉捂住。
　　看着他愤怒的双眸，柳梦醉轻轻叹息一声，“我们明日回去看爹娘，可好？”
　　扒拉开他的手，秦楼眼中的怒气散了不少。
　　柳梦醉总是知道他的软肋。
　　“怎么回去？你是功成名就了，我呢？”秦楼瘪嘴，满脸失落，“官运一步一步下滑，再过两年是不是就该沦落去守城了？”
　　“不会的。”柳梦醉淡淡的声音里有着肯定。
　　秦楼没有听出来，反而听出了讽刺，“不会？你当然说不会了。你现在月俸五百两纹银！皇上还老赏你，我呢？三十两！能干嘛？连个房子都买不起。”所以现在还只能寄人篱下。
　　柳梦醉眼神突然变得专注，“你要买房子？”
　　秦楼咬牙，“那肯定，不然老跟你住在一起？”
　　柳梦醉语气低了下来，“你不愿意跟我住一起？”
　　“我是要把我爹娘接过来的……”
　　打断他的话，“这房子够住干爹干娘。”
　　“但我们以后都是要娶亲的吧？”秦楼说的理所当然。
　　娶亲？
　　柳梦醉眼神微眯了眯。看来给他的俸禄还是太多了，明天得跟皇上上奏才行。
　　秦楼看他转入沉思，好奇的凑过去，“怎么了？难不成你一辈子想打光棍？”
　　微微一笑，柳梦醉调整好心态，“明天我们回去吧。”
　　鼻子皱了皱，秦楼无奈，“明天要做事。况且你不是要上朝吗？”
　　“我请了探亲假。”
　　“那我呢？”
　　“我帮你请了。”
　　几乎是跳着攀住柳梦醉的脖子，秦楼满脸都是笑意，“我们半年没回去了，总要带点什么吧？走，我们马上去逛街好不好？”
　　点头，“好。”
    

    『2』冠翎归故里


　　宣朝国都还是繁荣昌盛的，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秦楼逛街的时候就像是个小孩子，跑过来跳过去，几乎什么都想买，结果也是几乎什么都买了。
　　布匹、花瓶、字画……全部塞入柳梦醉怀里，再从他腰间拿了钱袋付钱。
　　回到府中时，柳梦醉身上挂满了东西，秦楼怀里也是抱满了。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几乎堆成了一座山。
　　“看来我们要租马车了。”秦楼摸摸鼻子，随即又笑了起来，“爹娘看到我们肯定很开心。”
　　拿了布绢走向秦楼，柳梦醉细心的将他额上的汗擦拭干净，动作温柔的似春风。末了还道：“下次别跑那么急。”
　　心突然胀胀满满的，异样的感觉充盈，再加上柳梦醉专注的神色，让秦楼移不开眼。最后小丫环进来了，他才慌忙的退了几步。
　　收拾了行李，柳梦醉不知从哪租来了马车，两人天刚亮就开始上路了。
　　赶车的自然又是柳梦醉。
　　因起的早，秦楼上了马车便开始睡觉，等他醒来，马车已下了官道，开始在山路上颠簸。
　　掀了布帘，柳梦醉依然一副稳坐如山的姿势。秦楼笑了笑，爬在他身旁坐下。
　　看着他晃晃荡荡的脚，柳梦醉眉一皱，“抓着马车，别掉下去。”路上很多凸起的石块，若真的辗上，他是极有可能掉下去的。
　　秦楼没有丝毫担心，反而一脸笑意，“不是有你这天下第一高手在么？我怕什么啊。”
　　“乖，别任性。”知他不听强硬的话，柳梦醉的语气柔和起来。
　　秦楼狡黠一笑，突然伸出手圈住他的腰。
　　柳梦醉微愣，秦楼咯咯笑道：“小时候你不是经常抱我背我的么？怎么，现在害羞了？”
　　柳梦醉身子僵硬的不像话，语气也低了下来，“秦楼，别开玩笑，我们现在都大了。”
　　“大了又怎么样？难道两个男人之间还能产生点什么？”秦楼放肆的笑，手圈的更紧，整个人都差不多贴在了他身上。
　　柳梦醉第一次慌了心神，但他努力克制，继续赶着马车。
　　路上风景优美，太阳却渐渐毒辣起来，秦楼终于受不了烈日，爬进了马车继续睡觉。
　　松了口气，柳梦醉只觉得被秦楼碰过的地方炽热的烫人。
　　日落前两人到了家。两家都是平凡简单的院落，中间隔了一条窄窄的道，门倒是经常不关，四个老人常年聚在一起。
　　卸了东西，秦楼甜甜的声音早已充斥了整个院落，四个老人使劲儿抓着他们的手问东问西，不过一般答话的都是秦楼，柳梦醉只微笑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
　　太阳变成了红色，大地仿若都柔和起来。
　　柳梦醉看着秦楼那张笑意萦绕的脸，心突然暖暖的。
　　晚饭是两位母亲准备的，秦父跟柳父都笑眯眯的在问他们官场上的事，秦楼这便添油加醋的说柳梦醉如何不帮自己，害的自己官运不通，本想博得几分同情，哪想秦父沉吟一下，便正色道：“梦醉做的是对的。”
　　秦楼正想哀嚎我才是你亲生儿子，秦父又道：“楼儿啊，你这孩子没什么心眼，本来就不适合做官。你要去考科举，我跟你娘还是看在梦醉跟你在一起才让你去的，不然早就帮你谋个教书先生的行业过一辈子便罢。”
　　一番话说的秦楼想直接晕死过去，然后他的眼中迅速换上可怜兮兮的希冀的光芒看着柳父。
　　柳父被看的颇为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楼儿，你爹说的在理。”
　　秦楼绝望了。
　　他一绝望便觉得这都得归咎于柳梦醉，于是看他的眼神便变的不善，好像柳梦醉抢了他媳妇似的。柳梦醉习惯了他的脾性，不卑不亢的坐在那微笑，身姿依然优雅的不像话。
　　菜端上来的时候秦楼一顿猛吃，吃的那叫一个欢畅。柳梦醉在一旁温柔的说吃慢点。于是看到这一幕的四位老人又一个劲的在夸柳梦醉，听的秦楼直接把口中的猪骨当成他的肋骨了。
　　吃饱了月亮也爬上了枝头，秦楼胀的直哼哼，柳梦醉便好意的陪他出去走走。
　　凉风习习，吹的秦楼格外舒服，一丝笑意便又爬上了嘴角。
　　他们老家是一个小小的镇子，这时候天色算早，人也还多。两人穿过大街小巷，随意的走着。秦楼突然眼睛一亮，拉着柳梦醉便加快了速度。
　　柳梦醉任他拉着，走到目的地，才发现秦楼想带他来的是小时候经常玩耍的一条不怎么宽的小河。
　　看着他闪亮的眼睛，他顿时知道了他要干嘛。
　　“你要洗澡？”
　　秦楼敲了一下他的头，但因为柳梦醉比他高一点，所以这个动作他要踮起脚尖才能办到，“笨，是游泳。”
　　“你会？”
　　柳梦醉的眼神中闪现的不是嘲讽，但秦楼就是有理由将它看成是嘲讽，他眼一瞪，“怎么？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