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孔雀》 *白林·著

    『1』第1章


　　好象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柏油路，寂静的只剩下一辆飞驰的轿车划破风的声音，100码——120码——125……他在焦急不安的驾着方向盘，脑海里混杂着一切印象，清晰的，残存的，好象在顷刻间混入了他的脑海，但是，有那么真切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写满期盼的眼睛。快点！快点！求求快点！140码——等着我小月！等着我……我就回来了！就回来了……
　　心跳仪上显示着微弱的曲线，她在期盼……
　　这是首尔西郊的一家医院，医生刚进来做过最后的检查，他用韩语飞快的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吴月听不见，不管他们有没有给她判死刑，她都要活着，活着！见他！
　　车开始进入市区，人越来越多，车越来越多，喧哗越来越多。求求快点！他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可是车堵的太厉害了。1分钟，2分钟，……3分钟……他的手在颤抖，不能再等了！
　　医院里，郑元娜的哭声越来越小，虽然，她仍紧紧握着吴月的手，崔俊忍不住再次拨通了丁帆的电话……
　　不能再等了！他决定超过去……车开始动了，终于。
　　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他并不知道。前面有警察。可他绝不能容忍这个时候还要排着长长的龙队。绕吧！绕！
　　去你妈的警察！快闪开~
　　手机突然震动了，犹如晴天里的一个霹雳，让他的心突然一紧。
　　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冲过去！该死的警察……他踩动了油门。1——3——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些“龙队”里的司机纷纷探出头来，他们都听到，不！甚至看到……指挥现场的警察如同被定格了，他们一定被吓傻了。
　　他的车冲出“龙队”，因为急速拐弯而冲散警察撞到了事故现场翻到在护河栏边的货车上。当那个醉酒的货车司机正在和警察纠辩的时候，他的车突然象失控的疯子一样撞来，划过货车前盖跃上护河栏翻滚在桥上，整个汉城河似乎都听到了车撞在护栏时发出的尖叫，如同那个仿佛在梦里的司机抱头惊吼一样。
　　“散开！散开！赶快散开！汽车随时会爆炸……”几秒钟后，当警察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情景时，终于朝着观望的人群大喊！整个桥上惶恐成一片。
　　手机仍在翻倒的车里响着，如恶作剧般衬托着这一切的慌乱。半晌，当戒备的警察终于将车辆人群疏散到安全的距离时，仍忍不住回过头来张望。车并没有爆炸，他们远远地看到从车里爬出一个人。他拿着手机，扑倒在地上，手机，被摔成了两半……
　　急救的警鸣声终于使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了些安全感，他被推上了救护车。
　　崔俊焦急的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郑元娜终于忍不住抬起泪眼问，“哥哥！我们该怎么办？月儿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哥哥……”崔俊无奈地看了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吴月，眼里流下了悲恸的泪水，他走到郑元娜身旁，将她的头靠进自己的胸膛里，该怎么办？他多想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吴月的脸上甚至连抽搐的表情都没有了，她很痛吧！崔俊闭上眼，该怎么办？他好想问问丁帆。“哥哥，我要怎么做？我要看着月儿痛苦吗？她惨白的脸上因为疼痛而变形了！这样的她还要苦苦着等着哥哥吗！她还要等哥哥吗！！”崔俊的手突然抓住了氧气瓶的开关，他几乎站立不住了！
　　“哥哥，你做了什么！郑元娜一声惊叫，眼睛的目光突然冰却——
　　滴—滴—滴——滴——
　　她惊呆了。
　　心跳仪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只在顷刻间……
　　“月儿——月儿——”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月儿！你要怎么对丁帆哥哥说！你这个坏蛋！坏蛋……”崔俊任凭郑元娜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自己身上，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没有任何痛苦，身体的重量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刚才医生走时，说，“病人太痛苦了，还是让她走吧~不要再给她折磨，那样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首尔医院……首尔医院……首尔医院……他在昏迷中反复强调着首尔医院。护士俯下身去，听他不停的用中文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丁帆被担架车推进医院，就在护送医护与急救医护换班的时候，他突然从床上爬下来。他要去找吴月，他要去找吴月……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扒到咨询部的桌子上，……小月，我来了！小月，来了——
　　“哥哥？！”看到门口的丁帆，郑元娜扯着崔俊的衣襟。
　　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向门口望去。
　　他看见一张白色的大床，惨白的刺眼！惨白的让人心痛！白布遮盖着吴月的尸体。
　　“……小~~月~~~”丁帆扑倒到吴月的床上，就在他揭开白布的一刹那，突然力不支体——
    

    『2』第2章


　　两年前。
　　我终于从监狱里走出来。
　　似乎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在我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全身象是被解痂的蜗牛一样，我看见丁帆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他憔悴了。
　　我本以为我会回过头去，看看这个突然间改变了我一生的地方，可是，我没有。监狱大门的门卫没有变，还是那个有些驼背的老人，他在看着我笑，仿佛在说，两年了，你终于出来了。是啊！我终于出来了，在我人生的25岁，我终于走出了监狱。我看见丁帆缓缓向我走来，阳光却赤伤了我的眼……
　　四年前——
　　夏天的清晨总是象个最动情的催眠师傅。某大学一女生宿舍内，一女生仍在呼呼大睡，或许，她还在作着美梦吧！瞧她那嘴角……
　　一阵劲爆的手机辣铃声突然响起，女孩被吓得全身一抖，或许只有这样的铃声才能将她吵醒！她极不情愿地从床头摸到手机，懒洋洋地揭开电话，“喂？……哎呀我知道上课了啊！……什么！！！”女孩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考试你怎么也没叫我啊！好了好了，我马上到！”女孩迅速套好衣服，匆匆漱完口，手忙脚乱的抓起书塞到包里风一般冲出宿舍。
　　如果你认为这个女孩很懒惰的话，那么你就错了！这个女孩是我，我叫吴月。因为打工赚钱我几乎忘记了今天的考试。
　　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平凡的城市里，因为平凡，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很多人都叫我某某女。由于勤工俭学，我总是和街上的各种小商贩一起做生意，虽然是小买卖，可是也会有竞争，那个时候，他们总是会说，某某女！下次你给我放小心一点！然而，我却一点儿也不怕，其实不是不怕，而是如果怕了，我将没有办法再赚钱。幸运的是，我快要毕业了，每当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总会有了丝丝安慰。因为大学，让我太累了！我常常站在大街上象小商贩一样吆喝，“卖光碟！卖光碟了！光碟便宜卖！十快钱两张！”当然，我卖的不仅仅是光碟。
　　“谢谢！”在接过别人递给的钱时，我总是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感激。那时我总会看到妈妈的脸，她还是那么空洞的看着我吗？我是一个女孩，一个23岁的女孩，一个其实也有自尊的女孩。但是生活埋没了太多东西，我看不清，看不清……
　　教室里刚下课，同学们纷纷交了试卷离开了。我向前面望了望，“刘敏——”
　　一个收着东西的女孩转过头来应了应我。她叫刘敏，是个很平凡的女孩儿，却是我最好的，却不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是——穷人。和我要好的朋友还有一个，她叫林琳，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宿舍。
　　“天啊！你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一走到我身边，刘敏便惊奇地问我。
　　“你打电话我就来了啊！你也真是，今天是考试，你怎么也不叫醒我？”我故意有些责怪地问。
　　“天地良心！”刘敏举起一只手，“今天早上我明明就叫醒了你的！鬼知道你又睡着了！”
　　“有吗？”
　　“你不会吧？”
　　“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我确实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把我叫醒了啊！”
　　……
　　两个人边说边走，说着说着，我们不觉已来到了操场边上。
　　操场那边围着许多人，刘敏踮起脚忘了忘，突然兴奋地拉着我的胳膊说，“哇！是崔俊他们呢！”
　　“谁是崔俊？”我问，谁知，话音还没落，刘敏已经向人群跑了过去。刘敏边跑边回过头来冲我喊，“快来啊小月！”
　　其实我不是不想过去，而是因为早上出门太着急，我竟穿了一双拖鞋。
　　“喂！快来啊！”刘敏跑到人群后面使劲向我招手。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过去了。我就站在后面看，心想应该没人会注意到我的脚上。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到star组合的成员，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组合叫star。我朝人群里面靠了靠，问刘敏，“谁是崔俊啊？”
　　她指了指，“右边那个！”
　　我看过去，是三个很帅气的大男孩在跳舞。领头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他的五官生的很秀气，或者说很漂亮，；左边是个戴着鸭舌帽的酷酷的英俊小生；右边那个最帅，最抢眼。他大概就是崔俊吧！可是，一点儿也不象中国人，倒象是……
　　“诶？他们怎么在这里跳舞啊？”我从后面戳了戳刘敏的腰问道。
　　“不知道，大概在排练吧！”刘敏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本来想问排练也不应该在这里啊，但是看到刘敏大概也没有心思再回答我的话，我便又朝三个人看过去，崔俊看起来应该是韩国人，我当时就这样认定了。
　　是的！崔俊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韩国人，和许多韩国男人一样，他有着很俊郎的外表，有阳光般迷人的微笑，有令人陶醉的自信。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崔俊，我的人生是不是不会因为丁帆而改变呢！如果不是他，或许到现在我和丁帆还只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陌生人吧！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再说万一等表演结束了再走，穿着拖鞋肯定很容易被大家看见。我转过身，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啊——”
　　“某某女！”两个社会上的小青年嬉皮笑脸地冲我说。
　　“你们？”我简直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