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村有个廖玫儿


    对于南方某省云海市小资镇马里村的村民来说，廖玫儿的“成功”无疑是一个奇迹。

    在马里村的村民看来，现年二十七岁的廖玫儿，经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十六岁辍学，十七岁拿走了她母亲张凤英塞在枕头里的几十块钱，去了外头闯荡。一晃就是十年，当初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廖玫儿，居然成了马里村“风光”二字的代名词。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同为人父母，为什么，廖三强怎么就生了个那么出息的女儿。

    廖玫儿的父亲廖三强，母亲张凤英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别以为小资镇是什么好地方，你也别以为住在小资镇的过的都是小资生活。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小资镇坐落在云海市的西北部，山高路陡，交通不便，一条纠纠结结看起来非常狭窄的小马路修到小资镇与马里村的交界处，就嘎然而止。要进马里村，只得沿着山路上的羊肠小道摸索下去，蛇虫鼠害的，四季从不间断。整体看起来，马里村属于通讯基本靠吼的那种。

    马里村人，以廖、马二姓居多，民风嘛，说得过去，奸诈的奸诈，朴实的朴实，但说来说去，终究终是贫穷了点。

    外界的人们都说，马里村落后，保守，马里村的人，贫困，寒酸，死板，蛮不讲理。廖玫儿也是马里村的人，也是吃马里村种的粮，喝马里村水井里的水长大的，但她的身上，显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多缺点。

    廖玫儿有钱，不多不少，足够在市里买一套漂亮的三居室。当然，如果她想买的话。不过，就目前这种形势，还用不着买房。她还开着漂亮的小车，住在云海市中心的侨乡花园，用电视里的广告词来说，黄金地段。廖玫儿也够漂亮，这一点她要感谢她的父母，是他们把廖玫儿廖玫儿生下来，把她养得眉清目秀，水灵灵的，眼眉一扬，迷倒众生。当然，这一点廖玫儿也得感谢自己，是自己有先见之明，眼光独特，做事大胆，敢只身在外独自闯荡。在云海市打拼的这几年，廖玫儿学会的如何装扮自己，如何让自己人见人爱；她不但不死板，相反挺灵活的，她懂得与进俱进，洞察人的内心深处。

    她是第一个走出马里村而且在外头混得非常出色的女子。而且，她还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她是是云海市明美集团的大老板马俊才的“私人秘书”。掌管着一个集团的大事小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马里村的村民见到廖玫儿都会赞叹说，玫儿你真有本事，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话做事都有水平，在外路子都要广很多。廖玫儿表面上笑笑，心里却在呸个不停，她是文化人？自己要是文化人，那云海市满大街的本科生专科生研究生这生那生的，算是什么？那他们岂不是神仙了？当然，这些话廖玫儿是不会对那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那些村民们说，跟他们说了也不懂。不过说起文化，廖玫儿在马里村算是比较高的了——她是马里村同龄女孩中唯一一个读完了初中的。马里村的女孩们，能读完小学就不错了，一般啊，斗大的字，认识了几箩筐之后，就被父母赶着割草放牛给弟啊妹啊的洗尿布去了。至于读书什么的啊，让给家里的男孩子吧。

    好在廖玫儿的母亲张凤英够醒目，够疼廖玫儿。廖玫儿家兄妹三个，廖玫儿是老大，廖玫儿弟弟叫廖小平，妹妹叫廖小芳。小平和小芳是龙凤胎，比廖玫儿小五岁。廖玫儿在马里村小学读完的小学，小学一毕业，廖玫儿父亲把廖玫儿叫到他跟着，一边吸着卷烟，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玫儿，从现在起，你就跟着谣子他们放牛去吧。

    廖玫儿母亲不同意，咬牙说，再苦再累，也要让玫儿上完初中。她说到做到，硬是艰辛地供了她三年，让她读完了初中。廖玫儿的初中读完了，张凤英的背也沉了不少，所以这一点，廖玫儿永远感激她。没有她，就没有她廖玫儿的今天。

    廖玫儿的初中三年，是在小资镇中学度过的。小资镇中学在镇中心的半山腰上，学校是新建的，三层楼。虽然在现在来看，三层楼的建筑物确实算不了什么，走在大街上，十来层的房屋，廖玫儿都懒得望一眼——太一般了嘛。但那时候，呵呵，稀奇啊。廖玫儿第一天去学校报道，感觉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没有结果的师生恋

不得不说，廖玫儿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这一点，在学生时代就已经体现出来了。在小资镇中学，廖玫儿算得上是一个名人。她的学习成绩够好，汉字写得漂亮，普通话练得快赶上市电视台的主持人了，学校综合成绩排名，书法比赛，演讲比赛，歌唱比赛，总有廖玫儿的影子。

    她们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名叫马军，长得很英俊潇洒，。他比廖玫儿她们这群学生大不了几岁，刚从云海市师范学院毕业，直接分配在小资镇中学。学生们都喊他马老师。说是老师，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屁孩，有时候也和一帮学生一起疯啊闹啊的，只有在他发脾气的时候，才体现他是老师的一面。

    廖玫儿知道，班里有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也不怪，大家都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谁还没有感情呢，何况马老师确实很优秀！

    马老师对廖玫儿很好，可以说是好得比较特别。他有一点文学细胞，恰好廖玫儿也有，于是课常课外，经常会对廖玫儿进行辅导，因为马老师的帮助，有两次廖玫儿的作文还在县里拿过奖。

    廖玫儿以他为荣，他以廖玫儿为傲。

    他们之间，差点出了事。

    当然，出的不是大事，顶多也只能说是师生恋，而且，这事还没出成。那段时间，廖玫儿发现马老师看自己的眼光有些特别，包含着喜欢，赞许，和鼓励，同时，还有一份私人的情感夹杂在其中。

    廖玫儿也高兴啊，怀里像揣着一只小鹿，“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愈发绯红，头低得更沉。如果不是马丽丽发现了“情况”，对她冷嘲热讽，不停的打击，廖玫儿想，自己也许会从此失足，陷进马老师的令人神往喜悦的温柔深情里。

    马丽丽对着她的一帮支持者说，哼，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居然以为马老师喜欢她，真不要脸。马丽丽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对着廖玫儿，但廖玫儿知道她是在说自己。马丽丽的支持者们也随声附和，哼，真不要脸。

    从马丽丽的冷嘲热讽和她的表情中，廖玫儿轻易地知道，马丽丽也喜欢马老师。对此，廖玫儿本来是不屑的，马丽丽的成绩往往是在班里排倒数的。可是，马丽丽很有钱。应该说，马丽丽的的父亲够富有。她的父亲原来是卖猪内的，前几年到南方混，居然发迹了，摇身一变成了南方某房地产公司的执行董事。马丽丽穿的是名牌，背的是小皮包，学校里拿工资的女老师们，都没有她那么时尚，阔绰。小小年纪就拥有了传呼机，随身听什么的。传呼机，什么概念！别说廖玫儿，她马里村活了大半辈子的村民们，都没见过那玩意儿。

    要命的是，马丽丽长得很漂亮，她的身上，有着一种高贵冷傲的气质。廖玫儿在她面前，犹如灰姑娘对着高贵的公主。在马丽丽面前，她所有的优秀都黯然失色。所以，廖玫儿退缩了。

    马老师再看廖玫儿，廖玫儿不再勇敢骄傲地将目光迎上去，而是悄然将视线转到一边，能闪躲则闪躲。马老师觉察到了廖玫儿的不对劲，单独找廖玫儿谈话，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怎么看他，顾左右而言它。

    久而久之，马老师就不再关心她。她知道，马丽丽的优秀和富有，成了马老师眼底的另一道迷人特别的风景。

    说实话，廖玫儿还是很伤心的。那时候住在学校，晚上蒙着被子老是不出声，闷闷不乐。是啊，当有个人关心你，喜欢你，赞赏你，那是一种感觉啊，当那种关心，喜欢、赞赏突然不存在的时候，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

    好在，廖玫儿够隐忍，不动声色地过了那三年。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她长大了，思想也成熟了。

    毕业后，马老师和马丽丽也在廖玫儿的生活中渐渐消失了。后来，听说马丽丽和马老师正式交往了，马丽丽的父亲不同意，嫌弃马老师是个穷教书的。

    当时廖玫儿的心有些疼。如果换成她和马老师，那么，父母肯定不会嫌弃。老师呵，在马里村来说，那可是一项即有面子又神圣的职业。自家的闺女能找个当老师，铁饭碗揶，拉风得很。




廖玫儿要外出闯荡

初中毕业，廖玫儿没考上高中。廖玫儿的综合成绩虽然好，但一直以来有些偏科。中考的时候，文科发挥得非常理想，理科成绩却无比糟糕，这样一来，中考总成绩就没有达到高中的分数线。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廖玫儿考上了，但上高中还是一件没有边际的事儿——家中的经济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她再读下去。弟妹大了，要吃饭，要穿衣，要上学，家里一年到头的收入，掰着指头都能数得清。所以，廖玫儿不得不辍学，当然，她成为当时的马里村文化程度最高的女孩子。

    那一年，廖玫儿十六岁。

    辍学头半年，她留在家里放牛。在农村，特别像马里村这样的地方，每家每户差不多都有一头牛，这牛啊，就是家里的宝贝，也是家里最大的一笔财产，你得靠它吃饭，就得好好侍候着。

    不农忙的时候，廖玫儿跟着谣子，早上八点钟将水牛从牛栏里牵出，十一二点回来。谣子是廖玫儿三叔的女儿，比廖玫儿大一岁，小学毕业后就在家里负责放牛，割猪草，洗衣做饭什么的，反正家务活她都给包了。她有两个弟弟，正上着小学。廖玫儿看不惯他们，神情模样像皇帝老儿一样，不可一世。她心里想，要是以后我生个儿子也是这副德行，看我不抽死他们。

    你别说，放牛的生活还挺快乐的，悠然自得。廖玫儿和谣子牵着牛漫步在山间，或者是附近开阔小平原的草地上，然后躺在地上唱山歌。牛儿悠闲地在草地上，啃着草，偶尔长啸一声。等到它们走远了，廖玫儿和谣子齐齐扯着吭亮的嗓音喊一声：“牛咩……。”然后它们又悠闭地踱着步子一边啃着青草一边走回来。

    谣子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蓝天，问廖玫儿，玫儿，你最喜欢干什么？

    廖玫儿回答说，我要赚很多钱。说这话句的时候她想起了趾高气扬的马丽丽，和曾经让自己心疼过的马老师。为了不让自己伤感，她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反问谣子，你呢？

    谣子说，最好先能上几年学，像你那样，读完初中多好，然后进城，打工去。

    进城，打工？廖玫儿心里一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别看谣子书读得少，但想法倒挺开阔的，至少她能想到进城这个举动。后来的事实证明，谣子确实是一个有想法的女孩子。

    我也要进城！

    这个想法一在廖玫儿的脑子里沸腾开来，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当天一回到家，廖玫儿就对母亲说，姆妈，我要进城。

    廖玫儿母亲一愣：“玫儿，你进城做什么？我们家里没有城里的亲戚啊？”

    廖玫儿说我要去打工，廖玫儿母亲又一愣。在她的印象里，女孩子，十七八岁就该嫁人生子了，她就是十七岁生的廖玫儿。既然嫁人生子，还进城打工做什么，这些事，都是男人干的啊，女人掺和什么？

    廖玫儿不听她的，执意要进城。这样一来，把母亲给惹火。虽然廖玫儿是女孩子，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但母亲一直很疼廖玫儿。那是廖玫儿第一次见到母亲对自己这么生气，为了不让母亲不高兴，廖玫儿暂时克制了这个想法。

    但一个想法一旦在脑海里存在了，就不可遏止。

    终于，在那一年的十月份，廖玫儿偷偷拿了母亲藏在枕头里的几十元钱，给母亲留了一封简洁的信，然后沿着山路，去了小资镇。

    在小资镇上的汽车站，她登上了一辆开往云海市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