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女》 古松·著

    『1』一：


　　1：认识小纷是在初中一年级，我们同在一间学校，同一年级却不同班。我们不同班，并且又是从不同的学校毕业，从未谋面，为何我们能认识呢？说来奇怪，或许是缘份吧！冥冥中早就注定人生的相逢、相知、相恋，我们也不例外。
　　当时，我远离故乡，到谣远的小镇读书、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暂时投靠开发廊的八姑。八姑是我父亲的胞妹，位列第八。她小学毕业后，便到外面去学习理发，待学业有成之后，便回到姑寮租间房子开起发廊来。尢其说租房子不如说是租人家的地皮，她用帆布、帐篷围成一间房子，然后接了水电，买来旧沙发、椅子，待安装好理发电器后，便“家”了起来。
　　八姑的理发店就开在小纷的家门口，她初到这个小镇，人生地不熟，并且锅铲还没买齐，八姑就厚着脸皮去跟小纷的家人借。那时，八姑并不习惯，慢慢混熟后，小纷的家人也喜欢帮助八姑，八姑便成了小纷家人的熟客。
　　我每天中午放学后，就帮八姑做饭。我知道八姑很忙，为了多挣点钱，不说她没时间做饭，就连吃饭也是下午二点才吃，当时，做饭买菜的事全包在我的身上了。
　　一次，我从菜市场买回几尾鱼，因为没刀，八姑就叫我到小纷家借，其实，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谁叫小纷，小纷是谁。我只是按照八姑的要求去借而己，当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挽起白皙的玉手在浣米，见我进来问她借刀，她忙直起腰来，说“是秋洪叫你来借的吗？”我看见她浓厚的眉毛下面藏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秋洪，就是八姑，八姑就是我的亲姑姑。我忙说：“是的，是秋洪叫我来借的。”
　　那个女孩子很漂亮，却有点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一样多愁善感。我确认她就是小纷，但我又不忍心把面前的这位妹妹当成是小纷，因为面前的“林妹妹”与我想像中的小纷怎么也拉扯不上的。
　　说话间，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回来了。“小纷，你做好饭了吗？妈回来拿称很快就去卖菜了。”那位阿姨说。
　　“啊，她就是小纷吗？”我怀疑地再次打量着面前的“林妹妹”，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叫起她的名字，我还不敢相信她真的是小纷！
　　以后的日子，每次放学回来，八姑都要我做饭，做饭，我乐意去做，但买菜我就不愿意了。因为，我这个人不喜欢跟别人说话的，所以买菜的事，我经常要求八姑等我煮好饭后，就叫她去买菜回来给我炒。开始，八姑也这样做了，但往后，她就不去了，她生气骂了我“胆小鬼，没中用”她偏要我去买菜不可。没方法，我只能照办了。为了不让八姑操心、生气，我就经常躲躲闪闪地，像做赋一样地去市场上买菜，然后就像走鬼般走了回来，有几次都忘了要别人找钱。
　　这些日子，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度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是指算着日子，一天一天闷闷不乐地过着的。幸好，小纷的妈妈卖菜，八姑见我这么狠狈，她就叫我要什么菜，就让小纷去帮我拿回来，免得我尴尬。这个想法很好，免去了我很多的麻烦。每次我放学回来就做饭，然后就叫小纷帮我去和她的妈妈买菜。我很感激小纷，感谢她对我的帮助。每次到她家借东西时，我都会和她聊上几句，慢慢地，我们便熟悉了，成了朋友。
　　有一次，我班开班会，回来太迟了，我忙匆匆地洗好锅，生火做起饭来。由于急着做饭，不让八姑生气，我加多了柴，把灶堵塞了。这样麻烦就大了，由于柴太多，没有空气流通，火灭了，我忙猫着腰，大气冲小气地吹火，而火就是不领情，像是和我做对一样，故意不肯燃烧。我生气了，就把煤油倒进灶里然后点上了火。火见油就烧，木柴啪啪地响，火苗越烧越大，我以为没事了，松了一口气，忙去洗菜。当我回到灶前时，我吓愕了，天啊！火苗吐着红红的舌头，肆无忌悼地把锅把的皮胶烧毁了，火越烧越旺，我不敢去减少灶中的柴，可惜，饭快烧好了，水冲着外流，这回可急坏了我。我知道如果不及时去熄灭火，饭就烧焦了，锅也会被烧坏。我急坏了，可就是想不出什么方法，干瞪着眼，呆呆地望着熊熊的烈火。
　　正在这时，小纷回来了，她一进厨房，就感觉到不对劲，忙向灶堂冲来，当她看见我站在那里光瞪眼，惊慌失措的窘相时，她忙拿来浸过水的布，然后伸手入灶堂把柴拿了出来。有几次，我看见她被火烤得通红而收回来的手，我心痛万分，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最后，火小了，小纷才用布包着锅把，把锅端了下来。危险过去了，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我，没有说什么，我隐约看见她被烤得通红的脸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我上前握着她的手，说“小纷，谢谢你。”她忙缩回了手，“嗯”地应了一声，瞪了我一眼，便匆匆地出去了。
　　这个时候，我才16岁，我还没有很清楚男女之间那样微妙的关系，我有几分害羞，也有几分兴奋，脸上浮着青春的红晕。
    

    『2』二：


　　2：小纷是个苦命的女孩子，幼年就失去了父爱，她母女四人相依为命，过上了清穷的生活。
　　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僻偏的小镇，别人不会因为小纷一家人的清穷和孤苦而得到帮助，相反，小纷母女四人在其父亲去世后就受着非人的折磨，受尽了人世间的凄苦。别人的嘲笑声，讽刺声，每天不绝于耳地冲击着失去一个男人做基柱的家庭。他们因为一只失散的小鸡也会被别人辱骂，因为一只小狗吠也会被别人驱打，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一齐重压在这相依为命的一家四口的肩上。
　　小纷从小就懂事了，每次见到生活的重担压着母亲时，她就偷偷流泪，她不忍心生活的风风雨雨折磨自己心爱的母亲，多次跟母亲商量退学，但都被母亲拒绝了。母亲不忍心自己心爱的女儿幼小心灵受到伤害。母亲即使受苦受难也不会让小纷退学。在家里，母亲每天都语重心长地教育子女，嬉皮笑脸地面对生活。母亲靠卖菜度日的，怎么能每天一个脸孔呢？不过，没有知道底细的人是绝对不会从母亲慈祥和蔼可亲的笑脸背后看出这位寡妇的清穷、痛苦与悲伤。无论人生是多么坎坷，无论是多么地难过，母亲一样勇敢地维持着这个危危可岌的家。就是这样，母亲的性格一直熏陶着小纷的情操。
　　提起小纷父亲的死，我真的不想去写，我没有勇气去提及这件伤心的事，我真的不想去打扰她的父亲在天堂安息着的灵魂。
　　小纷的父亲在她八岁的时候就走了。父亲的死给一些不知真相的人留下了饭前茶后闲谈的笑料。其实，她父亲是病死的，被一些人增添了一些神话色彩。
　　听说1985年的一天中午，毒阳如火，热烘烘地烤着大地，几片残云干涸地挂在天边，不愿意飘走，故意停留下来看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悲悲苦苦，聚聚散散的凄苦故事。小纷的父亲和几位同事出差回来的路上，看见一条碗口粗的蛇横在路中间吓唬过路的人，他们便把这条蛇打死了，然后煮来吃。过后，小纷的父亲就得了重病，卧病在床，不吃不喝，小纷母子到处请医生给父亲治病，就是无效，半年后父亲就死了。
　　那是我听说而己，到底小纷的父亲是如何死的，我无从知道。因为我无法从小纷口中得知她父亲的真正死因。
　　父亲死后，便丢下了靠卖菜维持活计的母亲拉扯着小纷姐妹三人。父亲厚葬后，家里就没有什么钱了，靠她的母亲卖菜去养活一家四口，生活清贫得实在过不了。
　　一天，母亲去跟父亲的顶头上司商量，要求把父亲的职务让大姐来顶替，顶头上司后仰在滕椅上，手指夹着一支香烟口中吐着烟雾，睁着“二郎腿”半眯着“斗鸡眼”瞟着花容月貌的母亲，然后站了起来，在坐在长凳上的母亲面前走来走去，捻着山羊胡须道：“好说，好说，只要山姑你懂得“规定”，我即刻帮你办好手续。”
　　“规定，什么规定？”母亲内心纳闷，暗暗地琢磨着顶头上司的弦外之音。当她抬起头看见他那双火辣辣的死盯着她的“斗鸡眼”时，她明白了许多，通身冷了半截，双手不自觉地抱着前胸，倒退了几步，怯怯地望着他，小心地提防着他的侵犯。
　　“既然你不诚意，算了吧！我并不是逢人之难，先下手为强的人。”说完，他摆摆手，做出准备送客的手势。
　　“算了，你先回去吧！你啥时候想通了，我就啥时候帮你办好。”他挥了挥手，把山姑送出了门口。
　　山姑，第二次去要求顶头上司办理代理班手续是她丈夫六叔死去的第二年的春天。
　　那天山姑早早起了床，梳好了头发，整理好衣领，稍略打扮了一下就找顶头上司去了。
　　山姑从顶头上司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己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她满脸泪痕，身上惟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家。一回到了家，她就和衣仰卧在床上，大脑一场空白，无声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眼前浮现着一场又一场生与死，痛与恨，肉体与灵魂的博斗。
　　这时候，小纷还没有放学回来，别人家的灶堂上面己经炊烟缕缕了，但山姑还是没有精神起来生火做饭。忽然，她哇地哭了起来，头发披散在后脑壳上，她出卖了坚贞，她对不起死去的丈夫，她想到了死，她想到了悬梁。
　　女人啊，处于生与死的命运线上挣扎的女人啊，失去了男人做家庭基柱的女人啊，你怎能受得了风风雨雨的折磨？你怎能支撑起危危可岌摇摇欲坠的灵魂城堡？你就这样没有勇气，你就这样忍心抛弃你可爱的亲人，抛弃这个需要你来支撑的家吗？
　　山姑找来一条绳子，把绳子的一头拴在床杆上，然后在绳子的另一头扎了一个圈，便把头伸进去，接着她跳下了床，于是，她便被悬在空中了，绳子把她绑得紧紧的，把她的脖子拉得红肿红肿，求生的欲望使她本能地用双手握住绳子，想减轻绳子对脖子的拉力。现在，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换来的痛苦以及即将离开人世的恐慌。她后悔自己无力保护自己的贞操，人格以及尊严。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失去男人做后盾的女人，怎么能逃得过命运的折磨呢？
　　幸好，小纷放学回来了，她一回到家就叫了一声，“妈”。一直以来每当放学回来，山姑不在市场卖菜就在家中生火做饭了，可是今天，她找遍了菜市场，就是找不到母亲的影子，家里的门关着，并且灶堂还没有生过火的痕迹。小纷感到不对劲，并且家里的凳子被人挪动过的迹像引起了小纷的怀疑，她感到情势不妙，慌张了起来。她一慌动，脚步就乱了，她忙推动母亲虚掩的房门，看见母亲双手握着绳子双脚用力地挣扎着。小纷己经不是第一次看见母亲悬梁了，对这种事情她感到不是很刺手，她马上搬来凳子，垫着山姑的双脚，然后用刀割断拴在床杆上的绳子，山姑就顺势站到凳子上了。
　　“妈你这是何苦呢？你有什么事想不开啊？”小纷站在母亲的面前无比怜爱地望着山姑。
　　“小纷……”山姑有苦说不出来，只是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痛哭了起来。
　　“妈，你有什么事想不开，告诉女儿好吗？”小纷拭干了眼泪，深切地望着母亲。
　　“小纷，去做饭吧，妈没事了，我想歇一歇，静一静。”小纷把山姑扶到床上，然后冲了一杯白糖水送给山姑。
　　一连几天，小纷问起山姑发生了什么事情，山姑就是摇头，她不想把自己脏的灵魂加重女儿的心灵负担，每次都是漫无关心地应付女儿，小纷对守口如瓶的母亲无计可施，也就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慢慢地，就再也没人提起这件让人伤心的事了。
　　一个月后，大姐上班了。上班那天山姑一大早就起了床，炒了几个女儿爱吃的菜，全家人坐在饭桌上津津有味地吃饭，为庆祝大姐顶替了父亲的职位。
　　山姑把一大块鸡肉夹到大姐的碗里：“吃吧！以后要好好工作，这个家就靠你了。”山姑的声音有点沙哑分明是强忍着一身的痛苦与无奈说出来的，带着几丝的凄凉。
　　“妈，你也吃一口吧，我以后会好好工作，经常回来看看你的。”大姐望着母亲，信心十足地说，分明是她还没有知道母亲的事，她听不出母亲的弦外之音。
　　山姑低下头，小纷也低下了头。大姐似乎发觉了什么，问道：“妈，你怎么啦？小纷，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妈只是说妈老了，这个家靠你们维持了。”山姑急急地说。
　　“是的，是的，妈很爱这个家，也很爱你，妈希望你以后多多回来看看妈。”小纷控制着情绪，皮笑肉不笑地帮腔着。
　　大姐上班后，日子就好过了一些，大姐经常回家，经常带些好吃的好喝的东西回来孝敬山姑，带钱回来给弟妹读书。
　　两年后，大姐嫁人了，嫁到了另一个小镇去，当了一个在工商局工作的人员的妻子，往后，大姐就少回家了，只是逢年过节，她才回来看看山姑。
    

    『3』三：


　　3：我和小纷在同一间学校，每天都是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日子久了，便引起了同学们的妒忌，但赞成我们的还是大有人在，不过，我和小纷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我们知道，我们是朋友，我们没有一丝邪念，谁也没有跨越彼此的距离，所以，我们还没有勇气会捅破这层纸。
　　每次，和我们班的同学聚在一起，他们都会提起小纷，问一些关于我和小纷的事，我只是笑，我心里明白，我和小纷只是普通朋友而己。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班中的秃鹰早就打起了小纷的主意。他和小纷是在同一间小学读书的，他早就暗恋小纷了，他每次向小纷表白，小纷就是不接受。小纷知道她还年轻，正是读书的黄金阶段，所以小纷拒绝了“秃鹰”的爱情。
　　有时候，我们班的同学也会提起“秃鹰”的事，我只是默默无言地听着。其实，我也是有情有爱之人，小纷长得这么漂亮，我能不喜欢她吗？平时，我和小纷一起回家，也会说些感情的事但我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因为表白是我们之间的口忌，一旦说出来，就会给对方造成伤害。
　　在夜里，我经常失眠，想着小纷那迷人的身材，明丽的眸仔，我就会想入非非，就连做做梦也是呢喃着她的名字。但在白天，当着小纷的面，我又不敢提及一些关于爱情之类的事，我小心翼翼地掩饰着感情，我知道一旦爆发，我的情感就会像波涛一样向小纷汹涌而至。
　　有一天中午，在我和小纷一起回家的路上，我问起了小纷，我说；“小纷，你知道学校到处谣言你和我的事吗？”
　　小纷脸无血色地说：“我，我好怕……”说完，她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我怎么也吃不下饭，上不好课，老师在讲台上津津有味地讲课，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我的思绪已飞出了我的躯壳，我反复地责问自己，“这是何苦呢？”。我知道小纷一直都没有在乎过我，我的单相思只是我一个人所背的罪。晚上，我哭了，第一次为一个不爱我的女孩子而流泪，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和小纷的事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放映，我们相处己经一年了，我们所说的话，开的玩笑，以及她脸红耳赤的表情，如绽放的花朵在我的脑海里摇曳。现在，小纷是不经意的说出这种让人心痛的话吗？
　　我睡不着，整整哭了一夜，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叫我的同学帮我请了病假，我不去学校就是为了避免和小纷的见面。可是，这样小纷就来找我的麻烦了。上第二节课时，小纷就到我的班中来找我。听说我生病不来上课时，她内疚万分，上午的最后两节课，她都没有上好，老师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是一心地想着我，一放学她就飞也似地离开学校，回到家，径直到发廓来找八姑。八姑听说我不去上课，他也慌了。
　　其实，在这个小镇，我还有一个进叔，在第二人民医疗站当医生呢。
　　我是等到学校放学后，我才去找进叔的，这样会避免进叔的猜疑。
　　进叔很疼爱我，以前，他在湛江读卫校时，经常给我写信，鼓励我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后，能找到一个好单位。有时候，他还会为我买几本世纪学习资料，叮嘱我要刻苦钻研，力求上进，我就是在他的支持与鼓励下，努力地学习，力求以后能像考上大学，做一个有用之人的。
　　中午的时候，进叔下班了，他见我来找他，便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开了门让我进去坐。
　　未等进叔向我问话，我便说：“叔叔，发廓太吵了，我想搬来和你住。”
　　当时进叔同院长的女儿正在热恋中，我以为提出这个问题会被他拒绝，却想不到他竟满口答应了。
　　下午，我回到发廓，告诉八姑，我要搬到进叔那边住。八姑没有说什么，她怕在发廓住会影响我的学习，她知道我和进叔一起住，会给我带来很多好处。
　　搬到医院住后，我就很少见到小纷了，我的生活平静得宛如一潭水。还好，我把所有的心机都放在了学习上。
　　那个时候，进叔跟院长的女儿波姐谈恋爱。晚上，我下自习课回来，他们便买些饼干香蕉回来要求我吃，波姐还为我泡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波姐能在冬天为我冲一杯热牛奶，我感到非常幸福，喝着波姐送来的热牛奶就像喝着浓情厚爱一样，让人感到温馨。
　　在医院里住，我认识了很多人，最多的是进叔的同事。我和他们很合得来，大家一起谈笑风生，一起下棋打球，不亦乐乎。进叔给我介绍了一个朋友，他叫何春，何春跟我在同一间学校读书，同一个年级，却不同班。
　　何春的母亲是我进叔同学的二嫂，她在进叔上班的医院里当炊事员。她跟医院里的同事很好，经常在一起打扑克。何春经常到医院找她母亲，时间长了，他便跟进叔混熟了。
　　一天早上，何春到进叔的房间来玩，进叔当时在梳头发，我坐在床上看书，进叔便介绍我和何春认识了。何春是一个靓仔，黑黑的头发，大鼻子，有一只会说话的眼睛，我和何春聊了很多。往后，何春就经常到进叔的房间来找我一起上学，一起打球，有时候，我也会跟他去他家里玩。
　　何春的家住在医院的后面，他父亲是渔民。他家房子不算大，三个房间，其余的两个房间就是小妹的卧室以及何春和他哥同住的卧室，房子很旧，家具也很简陋，何春卧室的床上贴着纸，地板上抹着水泥，室内放着十几个录音机，还有一部不知是哪里借来的音响，这就是何春房间的所有家具。何春很喜欢听歌，每次他带我到他家里玩时，他都放歌给我听，当时，我最喜欢听郑智化的《水手》，每次，他都不厌其烦地帮我放这首歌。
　　和何春成为朋友后，他母亲要求我搬到她家和何春住。她说，我和何春都是念初中一年级，同住后，互相学习，互相帮助，这样会更好一些，进叔同意后，我便搬到了她的家里和何春住。这样，我们便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学习，一起睡觉。
　　如果，我不搬去何春家住，我的成绩可能会好些。何春是个好玩的人，不用功读书。每次上完课后，他都不认真复习，人一处书一处，老师布置的作业，他只是应付了事，做了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每天晚自习课没有老师跟班，他都到我班来玩。他是本地人，我班里有他的村人，所以他很大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无所畏惧。这样，我慢慢地学坏了，学习也是一落千丈。从班里的第三名跌到全班倒数第十名。进叔看着我的成绩不如以前，他也看出了情况，于是要求我转学。
　　转学？从一所学校转去另一所学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并且我当时在读的学校招生并不景气，校长怎么会白白让一个学生从自己的学校流去另一所学校呢？
　　进叔的意思是要求我转去河头中学。
　　河头中学是一所师资雄厚的学校；老师勤教，学生好学，每年中考考上市一中，县一中，各类中专技校和高中的人数是全县最多的。
　　当时，进叔要求波姐的二叔帮忙把我转到河头中学去，波姐满口答应了。
　　既然波姐答应出面要求她二叔帮忙，那我们就得趁早行动。
　　一、要把我在姑寮中学的档案取出来转到河头中学。
　　二．第一个工作并不是很容易，我三番四次去找姑寮中学的正校长，他都不愿意把档案交给我，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姑寮中学招生很难。既然招生难，他怎么愿意轻意地同意我转去河头中学呢？不过，他和我交谈时，故意说了一个破绽就是要用两只公鸡来换我的档案。
　　我回去跟进叔反映这个情况时，进叔大怒，道：“岂有此理，我就是不给他两只公鸡也要把档案拿出来，看他怎么样。”
　　第二天，进叔请假到姑寮中学找陈明副校长。陈明副校长是进叔中学二年级的班主任。进叔卫校毕业后分配在这个小镇上班，工作很出色，平时，他都抽时间去探望陈明副校长。陈明副校长对进叔的医德，人品很欣赏，并且陈明副校长对正校长损公肥私的作法甚是不满，他便径自去跟陈盟主任要出我的档案交给了进叔。
　　从姑寮中学取出我的档案后，进叔便和我，波姐三个人一齐去河头中学找波姐的二叔了。
    

    『4』四：


　　4：波姐二叔全家住在一间瓦屋里，屋子不算大，六十平方米左右，厅中放着一张写字台，书架上放着许多书，全部是波姐二叔的教科书。左边有一张帆布遮住，旁边放着一部电视机和一部录音机，录音机是供波姐二叔陈春老师听英语用的。
　　陈春老师不认识我和进叔，我们进入他家里时，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给我们让座、沏茶和敬烟。当时，陈春老师的女儿家秀正在看电视，她忙站起来给我们让座。我很害羞，在陌生人面前，我不敢落座，弯着腰，好不自在，几乎把头靠在膝盖上，脸红耳赤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波姐单刀直入地对她的二叔说明了来意，我以为会碰壁，但出于我意料之外的是，陈春老师满口答应试试看，接着，他让我们稍等便出去了。
　　我们坐下闲谈，波姐和家秀聊了她的学习成绩。家秀是个聪明的女孩，也很漂亮，眼睛近视了，戴着一双近视眼镜，如果没戴眼镜时，她就半眯着眼睛，辨认事物极为吃力。她有一点黑，看起来有点外国影星的风韵。
　　波姐介绍我和家秀认识，我很喜欢和她交谈，她滔滔不绝的口才与热情大方感染了我，我们侃侃而谈，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从交谈中我知道家秀和我同年，并且同届，她是学校的尖子生，英语科最好。我有点尴尬，有点自悲，但我还是很乐意听她介绍学校的情况以及她个人的事迹。
　　陈春老师回来了。他满脸春风，他说事情办得很顺利，杨校长也答应我转入河头中学读书了。我们很高兴，连忙起来握着陈春老师的手表示感谢！
　　接着，陈春耕老师带我出去散步。校园很幽静，鸟语花香，一大片叫不出名字的树林排着整齐的队伍，满眼的绿茵的草地，宽敞的操场，校园中央还有一个喷泉，喷泉散着水花，好像仙女散花，碎落下来的水珠吓怕了在旁边游来游去的金鱼。几个孩子在假山上玩耍，稚嫩的小脸上浮着得意的笑容。
　　我跟在陈春老师的后面慢慢地走着，我们有说有笑，挺投缘的。忽然陈春老师指着假山要我说出几句最能体现此般情景的句子。我忙脱口而出，道：“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山与水相连，山水之外是一个七彩的世界。”陈春老师哈哈大笑，赞扬我灵敏，聪明过人。我知道陈春老师出题考我肚子是否有墨水，免得他以后懊悔收留了我这位差生。还好，我过了关，加深了陈春老师对我的印象。
　　陈春老师还带我去拜访了语文科长陈保华老师。陈保华老师是中文系毕业的，毕业后分配在河头中学任教，年纪轻轻的就担任了学校语文科长。
　　陈春老师把我带到陈保华老师房间的时候，陈保华老师正在整理学生档案，见我们进来忙起身让座。他夫人见来了客人，忙给我们沏茶。陈保华老师是位知识分子，他用摩丝把头发梳向上，却没有戴眼镜，穿着运动服，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运动爱好者。陈保华老师下唇有点黑，写字台上放着一个烟灰缸，烟灰缸旁边放着一盒香烟。他身后有一个很漂亮的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书，还有几只用贝壳雕成的艺术品。我们坐下来，接过茶，喝了。此时，陈保华老师才记起给陈春老师敬烟。陈春老师双手接过，点上火，抽了起来。陈保华老师转过身来问我是否也来一支。我说我不抽烟，谢绝了他的好意。陈保华老师坚起拇指赞我是位好学生。这时，陈春老师把我的档案交给了陈保华老师并且说明了来意。陈保华老师接过后看了看，点了点头，放在写字台上。陈春老师拍了拍肩膀，对陈保华老师说；“以后他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多多关照。”说完，他站了起来，大有不做久留之意。陈保华老师说：“好说，好说。”便把我们送出了门口。
　　在回陈春老师家的路上，陈春老师对我说：“以后陈保华他就是你的班主任了，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希望你能听他的话，好好学习。”我说：“是，是的，我以后努力学习，以最好的成绩回报陈老师。”
　　上课的第一天，陈保华老师主要是带我和班中的同学到学校实验楼搬回课本、作业本，打扫教室和编座位。
　　在教室里，我见到了陈利，陈利趁我初到河头中学，人生地不熟，便叫上我们班的两个同学和他一起，在宿舍里等我。当我回到宿舍后，他们便向我围过来，并且用脚踢我，他们人多我只能守不能改，他们踢我二三脚后便出去了。
　　其实，在河头中学，我还有两个舅舅在读初三，我不好意思把陈利叫人打我的事告诉他们，我知道一旦告诉了他们，他们会打死陈利的，所以我忍了下去，没事总比有事好嘛！
　　在以后的日子里，陈利有时也会和我吵架，但他人不敢与我打架，每次我都吓他要找人跟他算帐，他知道斗不过我，渐渐地就少讨我的便宜了。
　　这个时候，我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排在全班前三名，陈春老师表扬了我，说他没有看错人，平时，我也跟他一起散步，讨论一些关于学校教学方面的事情以及我个人学习生活方面的情况。
　　其实，我的成绩这么好，是跟陈保华老师和陈家秀有关的。
　　陈保华老师对我很好，每次上课他都要我回答问题，平时给我很多关心和照顾，不仅从学习方面关心我还从生活方面照顾我。
　　我记得每晚的自习课，陈保华老师都到教室来看我们学习，我就抓紧时间把当天他传给我还没有弄明白的问题问他，他会一一作答，从不厌倦。无论是语文、数学、还是英语，他都能帮到我的忙，这样，我的成绩就一直名列全班前五名。
　　陈家秀成绩比我好，我佩服她也暗恋着她，每次看着她从我面前走过，我都有一种面红耳赤心跳加快感觉。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有非分之想就会造成我休学的可能，所以我深深地把这份暗恋深藏心底，我以她为动力，在学习上一点也不敢放松。陈家秀是个尖子生，我经常请教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但从未说过一句亲热的话。或许，她不知道我暗恋她的痛苦，或许，她也跟我一样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虽然，我很喜欢陈家秀，但我一直不敢去伤害她，就像不敢去伤害小纷一样。每当我孤独寂寞，想起陈家秀时，我的头脑中就会出现小纷的影子。我知道我无论走到哪里，我都牵挂着小纷，这种牵连是痛苦的，是体会而不能言传的。每次想起小纷时，我就会失眠，这时我就闭起双眼，故意让小纷的倩影在我的脑际飞舞，撒落满天的情话爱语。
　　初三的时候，陈保华老师由于工作出色被调到镇教办去了。
　　我上届的两个舅舅也毕业走了，在学校里我是更加孤独了，除了陈春老师和陈家秀外，我真的是举目无亲了。这时，我特别思念小纷，深深地爱着小纷，有几次，我都想写信给她，但每次提起笔来都没有勇气写下去，我懂得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道理，况且小纷也不一定会喜欢我，我何苦去自讨无趣呢？我深深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要求自己不再去想念她，好想把她忘记，但忘记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越是想忘记她，越是无时无刻地把她想起。
　　孤独会使人失落，孤独也会使人成熟。这个时候，我每天都生活在暗淡无光的日子里，每天都记挂着家中的母亲和外出捕鱼的父亲，我好想父亲，好想和他聊聊天，但他很少回家，我的思念日渐清疲，我好无助，人好痛苦，对做人感到无意义，我感到身心陷入了痛苦的无望的深渊。
　　这时，我又想到了只有开放自己，待人热情，谦虚大方，才能过得快乐，才能拯救自己，想通了之后，我就开始结交朋友，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了起来，便渐渐地忘记了小纷，也渐渐开始了美好蓝图的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