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岁前的酸甜生活

　　秦筱出生时没少折腾她妈。准确说来，从她开始在秦妈妈肚子里安营扎寨开始，就一直折腾她妈。据说这跟王家明有着天壤之别。
　　秦筱家那地方对孕妇的食口都有说法，所谓酸儿辣女。秦妈妈怀着她时，就特爱吃酸。厨房那口圆肚泡菜坛子里的盐水不晓得有了多少年头，秦妈妈可以直接从里面捞出酸青菜，水都不过，咯吱咯吱就吃下肚。
　　秦筱家那地方对孕妇的肚皮也有说法，又所谓尖男圆女。秦妈妈怀着她都6，7个月了，从后面看你硬是看不出这是个孕妇。不过按秦妈妈自己的官方说法，那是她保养得当，注意健身。
　　秦筱家那地方对孕妇的脸色更有说法，还所谓丑男靓女。从秦妈妈的照片记事本来看，确实怀着秦筱时明显有了质的变化。所幸后期犹如振荡曲线一般低位反弹，否则秦筱怀疑很可能会一辈子被秦妈妈摧残。
　　秦筱家那地方对孕妇的食量居然也有说法，正所谓量大乃男，量小为女。似乎有点量小非君子的意味。秦妈妈怀着秦筱时半夜饿了能一口气吃下八个白煮鸡蛋再加一只鸡腿。
　　秦筱家那地方……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秦妈妈怀着秦筱时，秦奶奶那一个喜笑颜开，欢呼雀跃。据传闻她老人家高兴起来的皱纹生生夹死过一只蚊子。
　　按说秦奶奶一共育有七子一女，正好一出不需要再找群众演员的八仙拜寿。经她手的大胖小子怎么也得以两位数计，最大的孙子都快给她添重孙了，犯不着为秦妈妈肚子里这一个夜不能寐。不过显然秦奶奶不是这样想的，老人家有她的一套道理。俗话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秦筱爸爸不仅是她四十三岁高龄产下的幺儿，更是她最小的孩子。幺儿子给添一个幺孙子，老太太想着就走路生风。
　　秦爸爸那时还在部队，家里大大小小事情都得秦妈妈一人照料。本来秦奶奶跟着秦爷爷单门独院的住着，没跟任何一个儿子过。因秦筱的缘故，秦奶奶干脆搬过来跟儿媳同进同出，生怕折损了她的金孙。
　　秦筱出生头一天就开始闹腾，秦妈妈跟秦奶奶早早进了医院。那时候医院条件还跟不大上，床位比之现在只少没多。秦妈妈在过道躺椅上挨了半天，也没轮着自己。不知是否秦筱知道自己快出来了，更是在亲妈肚子里打起北斗神拳，疼的秦妈妈那一个叫天叫地。秦奶奶一看慌了，不得已跟护士谎称秦妈妈羊水已经破了，好话说尽，总算轮出来一张床。
　　说来也怪，等秦妈妈一躺到床上，秦筱就安分了。结果秦妈妈就生生多捱了好几个小时才等到羊水破，所以人们常说小孩的生日是母亲受难日不是。每当秦妈妈在秦筱面前忆往昔，想当年，都是目光炯炯，咬牙切齿！
　　生秦筱时更不容易，任医生护士怎么帮忙，秦筱她就是赖着不出来。直到一个护士说起这张床的上一个孕妇产下的男婴竟然当场死亡，另一个老护士随口来了句“该不是闯鬼了吧”。秦筱立即说时迟那时快的“滚”了出来。
　　听得秦筱嘹亮的哭声，秦奶奶那双三寸金莲也难得超越极限的快跑起来，还没进门，就听护士一句“果然是姑娘家，命贱!要不怕又是凶多吉少”真如碗口大的木棒敲在秦奶奶后脑勺，顿时打得她眼冒金星，不知今夕何夕。这不对呀，生之前怎么看怎么都该是个男娃，咋一转眼变姑娘家了？秦奶奶暗自思付，编织袋里的水果掉在地上也不自知。可细细思索，突然想起秦妈妈怀着秦筱八个月时，从自行车重重摔下来没事；又想着怀秦筱三个月时，从院里自来水供应处提水上楼时摔倒了也没事。还真应了姑娘家命贱这话。
　　秦奶奶跺跺小脚，气呼呼转身走了。
　　之后岁月里秦筱本人听得这段往事，啃着苹果乐呵呵的问秦妈妈“妈，你说我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气得秦妈妈杏眼圆睁，拿这个宝器没办法。
　　关于秦筱出生的故事还不算完，有几个婶娘早不满秦奶奶对秦妈妈的格外优待。这下可真是看了好戏。提着鸡蛋来看秦妈妈时，女人家嘴痒，难不免阴阳怪气几声。秦妈妈想想自己之前似乎真的有些风头太盛，笑笑也就忍了。只是没想到连秦筱的十二堂哥，这个拖着鼻涕来问秦妈妈要东西吃的半大小孩，也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盯着秦妈妈面前的糖水鸡蛋，嘴里还嚷着“哟，生了个女儿，小婶娘没资格吃鸡蛋哦”
　　这一情节时常会被秦妈妈拿出来回忆一番，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模仿秦筱堂哥的语气表情表演出来，直让人身历其境。正是闻者心酸，听者气愤！也是因此，秦妈妈下定决心好好培养自己闺女，不让她比秦家任一个小孩弱。
　　按秦妈妈以及周围众多亲戚的讲法，秦筱小时候那可是，整个院子称道。三岁能文都是降低她的聪慧。
　　她还在吃奶时已经可以从1清楚数至100，才不像院子里那些比她大的多的小孩一样经常从49数回20。等她略微口齿清楚了，所有人家门上贴的春联已经不是问题。管你“江山如画 大地如春”还是“一年四季行好运 八方财宝进家门 ”，甚至别家猪圈门口贴的有着复杂汉字的“六畜兴旺 五谷丰登”，都是琅琅上口，信口读来。
　　在同龄小孩都以为自己是父母从垃圾桶边，厕所里，田埂上等任何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边角落捡回来时，秦筱已经知道自己是妈妈的心肝宝贝。既然是心肝宝贝，那当然是从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这个，怎么说呢，孩童的理解往往最接近真理。
　　秦筱还有一门绝技，那就是记扑克牌。三岁时的她只要对着一副类似水浒人物，红楼人物，甚至风景名胜类扑克牌玩上个把钟头，就可以只凭图案说出花色数字来。可惜这绝技在长大以后不能突显任何优势。后来上大学时，她惊闻上铺的刘文佳还可以倒背牛津幼儿词典。只能感叹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虽然那时的幼儿教育思想远不如现今这般完善，秦妈妈已经凭借自己天生的前瞻性预见到小孩子一定要自己带，早期教育很重要。跟院子里大多数人把小孩丢给爷爷奶奶不同，尽管那时秦妈妈在秦爷爷退休的单位餐厅做采购员，工作不轻松。小秦筱还是跟着妈妈走遍M市所有大小菜场。那叫一个见多识广。讲起话来噼里巴拉，直惹得一帮小伙伴崇拜不已。
　　打秦筱出生后，秦奶奶对秦妈妈就有些意见，似乎秦妈妈欺骗了她的眼睛，推翻了她的梦想。但看着小秦筱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份上，还是慢慢又接纳了秦妈妈的孝顺好意。比如以前秦妈妈用托人带回来的的确良布做了背心褂子送去，秦奶奶一定是推托着不要的。而到秦筱5岁时，秦奶奶慢慢愿意跟她们母女俩一起逛商场了。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是，秦爸爸终于要转业回来了。
　　秦爷爷肚子里也有一本账。当兵多年的小儿子要转业回来，以后肯定是到市里工作。这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是越来越严厉，得想想办法，不能让自己见不到幺孙孙啊。

　　5岁那年的夏天

　　于是秦妈妈和秦筱就被收拾打包的送上开往C市的火车。秦筱第一次坐火车，在卧铺车厢里兴奋的叽叽喳喳，上串下跳。惹得秦妈妈不断喊着“红红，当心点”，“红红，不要乱跳”，“红红，跟阿姨说对不起”
　　M市或者说秦筱家那一带有个风俗，就是小孩子一定得有个小名，据说这样才好带养。生秦筱时，秦妈妈正迷红楼梦，想着宝玉的怡红快绿院就觉心旷神怡。反正秦爸爸又不在家做不了主，女孩子叫绿绿总是怪怪的，因此就顺手拈了红字。
　　等秦爸爸托人把秦筱大名带回家时，所有人都已经接受红红这个顺口小名。到秦筱她会写字时，一看她爸起的名字就犯愁，你说叫秦红该多好，笔画可少多了。至于秦爸爸辛苦挥毫并裱起来的的“秦筱”二字，似乎没一个人太过关注。哪还管秦爸爸喜滋滋的一句小字注解：筱者，箭竹也。谢灵运诗云“白云抱幽石，绿筱媚青涟”。愿我家闺女不仅有青涟之姿，更兼青竹凌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