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袁小玻站在百盛的Cartier门前，想起杨琪在他耳边嘟囔的都要起茧子的话：
　　“每个女人的一生，都要拥有至少一件Cartier珠宝！”
　　小玻不由有些失笑，摇摇头步了进去。Cartier的婚戒并不用太费脑筋去挑选款式，小玻毫不犹豫的指着一副螺丝钉纹样的对戒，再选好了尺寸，不到10分钟就出了商场。
　　深吸了一口五月的空气，他想，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小玻看了看时间，随手点了一支烟，慢吸两口就随意坐到台阶上。一个转身而去的背影闪入他脑海，心里牵痛了一下，眼神也渐渐空濛。那个让他每时每刻的揣在心口，爱恋了近十年的女孩，曾经一起趟过青春的岁月。人生中本无任何可能的交集，但就那样落进他的眼底，一驻经年，再也容不下别的颜色。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再回首，他还是那个他，她的心却早已沧海桑田。袁小玻有些怆然：终归还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牵起那位爱恋自己的女子的手，踏上一条平凡、温馨、波澜不惊的路。
　　“小玻！小玻！”
　　袁小玻被声音惊醒，抬头看到杨琪正在路对面向他摇着手。小玻看着那个对他等待经年的身影，终于下了决心。沈小鱼，就让这个名字静静的、温暖的躺在心的角落里，还是会为她心疼，为她牵动，但已与执著无关。小玻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掐了烟头，忽然觉得浑身轻松。
　　杨琪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他微笑的向自己走来。五月的阳光异常明媚，开始有零星的蝉儿清鸣，片片光斑时不时耀过枝头，又穿过华荫投射到路面，树影斑驳的落到袁小玻肩头。
　　真是一幅风轻云淡的美丽世界。
　　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定格在此时。
　　杨琪尖叫着冲了过去，小玻头靠在她的怀中，努力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首饰盒递到她手中，始终微笑着，温柔的看着她，细微而平静的声音说：
　　“对不起，你的蓝筹股……要变成ST了。”
　　血迹顺着Cartier对戒经典的螺丝钉纹路缓缓流淌，覆满上面的沟回，又沿着杨琪没有血色的手臂洇入地面。只是，她已经忘记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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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在引文中的作者说】
　　曾记否我们幻爱的年纪？一些雨飘落。一个人的房间。一杯微温的咖啡。一部浮世的电影。在某些不期然的夜晚，一一还原。安静的暗喻你我的寂寞和再也寻不回的纯真年代。
　　故事或许是慢热，也或许只是娓娓道来。在那样的年岁，每个人都曾幻想着属于自己的完美爱人，却往往因此执着的将它变成错爱一生。等我们再转过一个圈，才会发现，生活从来就不曾给我们留下过原点。
　　人生总是那么不大方，若给予了你这个，必是要向你索回那个。它怎么可能允许：你会比它还得意？
　　这个故事虽然从袁小玻开始启承，真正出现却会比你想象的要更晚。我说过，不要怕那些絮叨，人生最需要的是耐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

　　各位亲亲必读：
　　不喜欢慢节奏的亲们可以直接从【昏黄扶袖玉蘭风】一章读起。没有看过引文的，建议出门，左转，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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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滨城市里夏季的雨天，雨来的急，噼噼啪啪几声急促的雨点，一会儿就变作倾盆大雨，昏天黑地的下着，有些打闪，雷声却隐进了车水马龙的喧闹中了。这座城市里老城区的循环系统规划的不够长远，赶不上城市扩张的速度，一下雨就内涝，交通自然也堵得一团糟。
　　沈小鱼匆匆的往少年宫赶去，要命啊，暑期班第一天就要迟到，不知道李老师又要怎么修理她了。偏偏今天还穿了一双最怕水的帆布鞋，才几步，鞋袜都已经溅湿。一辆银灰色的SUV刚好从她身边开过，刮起一大片水雾，一溜烟的过去后，水幕兜头向小鱼倾来，小鱼哪里还来得及闪躲，连车身都没看清楚，浑身就湿了个透，再走，鞋子立刻就发出呱唧呱唧透湿的踩水声来。这下可好了，气的小鱼索性收了伞，看着被雨水洇透的鞋子和倒霉的天气，心下十分着恼。故意往积了水的路面边缘走去，又较劲一样狠狠的倘进了几个大大的水坑。心说，这样要是能感冒，兴许就能跟李老师请出假来。
　　只是这样的雨去的也快，小鱼还没到教室时，就只剩下一些雨丝了。顿时有些哀叹，早不出门晚不出门的，真是活该倒霉。无可奈何的瞪着乱七八糟的鞋子和湿透了的裙子，一路气鼓鼓的低着头，直奔熟的不能再熟的教室而去，肩上背着的画板也随着小鱼的跑动，叮铃咣啷的一边拍打着她单薄的后背，就这样在教室门口一头撞在一个男子身上。
　　甲A的赛程刚刚结束，绷直了的弦突然一松，顿时让萧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就跑来找李静伦瞎蹭。赶上他在上课，一屋子学生都聚精会神埋着头沙沙的在画板上描摹着大卫的石膏头像。美术课堂是这样，谁都可以在课堂里走来走去，看起来轻松随意，实际上最要心静。
　　萧然也有些受到这种外动内静的气氛感染，就靠在门口跟李静伦笑闹要他收了自己在这里画几天画，远远的就已经瞥见狼狈不堪的沈小鱼。萧然一边跟李静伦蘑菇着，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在观察那个孩子，微卷的短发，刘海顺着雨水贴在脑门上，皮肤白皙的有些透明，蔫头蔫脑的表情，小嘴撅着，粉红柔润的样子不知怎么让萧然脑子里蹦进“露珠”这么个词来。萧然心里有些好笑，其实是看到沈小鱼没头没脑的在往教室里闯，却突然想看看这个好笑的孩子还会有什么神态，鬼使神差的就任小鱼一头撞在自己身上。
　　如果时年20岁的萧然先生，能够先知先觉的看到今后将要发生的事，他必定要在此时收起玩闹的心来。
　　沈小鱼哎呦一声，揉着脑门抬头，却先看见站在一边的李静伦目瞪口呆的眼神，小脸儿顿时憋的通红，一只手绞着画板上提溜下来的带子，咬着嘴唇啜嚅道：
　　“李……李老师，我……我……”
　　李静伦一乐，笑着说：
　　“这孩子，怎么搞的跟海里捞出来的一样，赶紧去我办公室找条毛巾收拾收拾再来上课吧。”
　　顿了一下，又威严的补充了一句：
　　“迟到40分钟，下午上课前补10张动态人物速写给我。”
　　小鱼的脑袋嗡了一声，一边诺诺着，一边胡乱向自己撞到的人说了句对不起，眼角中只模模糊糊印下一个身材颀长的影子，就转身快步往李老师办公室跑去。

　　风波狭路倍怜卿

　　李静伦虽然年轻，但在艺术教学上却自成一体，他带的强化班也是期期爆满，甚至需要限定名额。治学中也甚为严格，尤其注重培养学生的自律习惯，对每个学生课业中的薄弱点也都了如指掌。小惩大诫的方式，总是能正好打在学生的七寸上。一个学期下来，早就让一帮备战专业统考的孩子们既敬且畏。
　　沈小鱼因为从刚上小学起就出现了严重的偏科，父亲反复纠正未果，后来意识到是孩子思维方式本身的原因。小鱼的形象思维极其发达，逻辑思维能力却令人直叹气。直到小学毕业，连最简单的数学应用题都还搞不定，只是仗着很有些小聪明和极其稳定的语文英语成绩，倒也晃晃悠悠考进了一间还算不错的中学。由于小鱼的母亲早逝，沈爸爸一颗心从此也就全系在了小鱼身上。本着对小鱼未来负责的态度，因势利导，早早替她打算，托了层层的关系，刚上初中就送进李老师带的高考强化班里跟着画，班里都是在备考全省美术统考的半大孩子，随便一个都能指导小鱼，加上她的灵气儿，竟在画画上显出极好的悟性来。
　　小鱼初被送来时，李静伦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怕沈爸爸一片苦心会变成拔苗助长，另外，毕竟沈小鱼的基本功和班里其他孩子差了3、5年都不止，为了避免她画画的信心受到打击，暗暗倒对这个孩子有些留意。在他印象里，可能是和其他学生年龄差距的原因，在班里不怎么爱说话，眼睛却总在滴溜溜的转着。看这些备考的学长学姐们画画时，常常会有些跟年龄不相称的严肃表情，抿着嘴在一边琢磨着。虽然没有其他学生临近的考学压力，却也一直倔强而认真的跟着这些大孩子们的进度。周末和寒暑假，风雨无阻，转眼也带了她两年的基础美术课了，小鱼对这位李老师又敬又畏的程度当然是日积月攒，但培养出来的师生情谊自然也不是流水营盘般的其他备考学生可同日而语。
　　沈小鱼领了李老师的旨意，垂头丧气的往办公楼方向走去，画板也忘了放下来，压在身后一颠一颠的簸着，向外的那一面被她用水粉满满的涂了一个咧着大嘴的机器猫，从背后完全罩住了小鱼的身形，只看见那个大阿蒙的后脑勺处也背对背耷拉着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若是注意的前后看一眼，就会发现那机器猫跟沈小鱼此刻的表情真是相映成趣。小鱼的色彩感觉很好，尤其是水彩，习作总是透出十分的灵气儿来。只是素描的功底不足，抓不准形体，因此动态速写就成了她的软肋，在她的小心思里，也对这门基础课业颇有些气馁和妥协。
　　路过办公楼前的内部停车场，沈小鱼一眼看见李老师的白色雅阁旁边并排停着一辆宝马X5。少年宫内部停车场并不常见这类车，别看沈小鱼的素描功底一般，却偏偏对工业造型设计十分敏感。别人眼里看到的是车，在沈小鱼眼里全变成了流畅硬挺的工业线条。
　　毕竟是小孩子的心性，沈小鱼看见BMW的标志还是小小的吹了一声口哨，突然又觉得这辆扎眼的X5有些眼熟，灵光一闪，这不是刚才那扬长而去的倒霉车还能是谁！小鱼瞅了瞅还在滴答水的裙子，愤恨不已，一肚子邪火没处撒的就踢了一脚轮胎，心里还在嘟囔着“哼，暴发户！”，嘴里却是已经痛叫出来，弯腰抱起那只意兴阑珊的脚，倒嘶着冷气，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后面就听见“噗哧”一声乐。
　　真是够衰！小鱼满脑门儿黑线的扭头，正好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那张带着一点邪魅的脸，闪耀着年轻飞扬的金褐色光泽，小鱼突然觉得有点心跳加速，暗自里还有个声音在心里小声欢呼：“帅的惨无人道嘞！”。
　　但这瞬间的惊艳，随着萧然按下中控锁的动作而倏然瓦解。沈小鱼登时大怒，直起腰，将滑到前肩的画板往身后一甩，前后不过眨眼间，曾落入萧然眼中那股柔静如水滴般的表情，一下就漾开不见。只听见这个丫头嗷嗷叫起来：
　　“你你你，看看溅的我这一身！”
　　萧然一懵，有了点模糊的印象，心下也有些歉然。心想，以后雨天开车是要慢一些，瞧把人家孩子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这小丫头涨红着小脸，鼻子里重重的一哼，一扭头，就径自要往办公楼里跑过去了。
　　萧然有点不忍心，一把就拉住了这小丫头背着后面的大阿蒙画板：
　　“喂喂喂，都成了落汤鸡，还瞎跑什么？”
　　小丫头一听，更加恼怒，只是回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接连两个喷嚏给打回去了。这一下，鼻涕眼泪的都挂在了脸上，萧然顿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只见沈小鱼小嘴一瘪，已然是泫然欲泣，却又倔强的把眼泪憋回去，重重的跺了一下脚，伸出一根白嫩的小肉手指，恼羞成怒的冲着萧然嚷道:
　　“哼！不要你管！”
　　萧然嘴角牵起来，又生生憋回去，那股笑声却早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在慢慢柔软起来，细长的眸子眨了眨，对沈小鱼说的话却变成了：
　　“小妹妹，是我不好，向你道歉好不好？”
　　想了想，从车里的运动包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沈小鱼，又耐心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向你李老师请个假，送你回去换换衣服，吃点药再来吧，不然要是感冒了，就更对不起你啰。”
　　沈小鱼的小心思早就活动开了，从12岁起她就没有过休息日，一门心思培养爱女的沈爸爸严格把控着小鱼的业余时间，每天不是上学就是来画画，回到家里还有毛笔字和小提琴眼巴巴的等着她。半大的孩子，正是玩儿心最重的时候，早就是一肚子苦水。现在有人帮自己请假，还能旁证她生病了，当然乐得顺水推舟。
　　只是看着这孩子心思在活着，行动上却丝毫不肯示弱，接过毛巾在小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依旧嘟着嘴，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萧然挠了挠头，只好牵起沈小鱼绕到副驾边，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鱼看了眼干净清爽的真皮座椅，顺着车门先探身把画板和毛巾甩到后座上，故意湿嗒嗒的就一屁股坐了进去，然后狡黠的观察着萧然的反应。
　　萧然倒是好脾气，若无其事的回到驾驶位上，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心里暗笑，这丫头真是个猴精，一点亏都不肯吃。一边又掏出手机给李静伦大概说了说情况，免不了又挨了这位李老师一顿好训，还不忘紧着叮嘱萧然慢点开车。
　　萧李两家是世交，萧父和李父均是当地一时无两的书画大家，只是萧然并没有继承衣钵，很小就被选进体校，17岁就入选了国奥青年队，现在已是甲A球队中最年轻的成名前锋。李静伦比萧然大6、7岁，一直看着萧然长大，心里也颇喜欢萧然坚韧阳光的性格，一有联赛，总是一场不落的去支持萧然，关系竟比亲兄弟一般。
　　沈小鱼三言两语说了方向，看到萧然毫不计较的样子，小鱼到为自己的行为有些赧然起来，一时有些沉默。萧然一边开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小鱼，太阳竟然出来了，透过车窗，映照的这孩子素净的小脸闪闪发光，修长的脖颈上隐隐透出几丝淡青的血管颜色。两人一路无话，沈小鱼百无聊赖的看着车外，突然被什么吸引住了，嘴里喃喃着什么。萧然凝神听了一阵，肚子都抽了起来，只见那孩子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身侧飞驰的车流，小声嘟囔着：
　　“鄂A，湖北的。川A，四川的。陕B，陕西的。苏A，苏……苏……州？……”
　　似乎是一时被难住了。萧然直听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觉得心肝肺都要咳出几片来了。
　　这一年，沈小鱼1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