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东西为陌
　　作者：晚七七

　　第一章

　　“小凝，你在看什么书？”
　　安以凝闻声配合得把书举了起来，露出封面。
　　“道，道，道德经？你开玩笑的吧？”
　　“道德经怎么了么？”安以凝揉揉眼睛，“道家的很多道理真的很有用呢。你有空也可以读读啊。”
　　放下书，从身边的包里拿出药。
　　“你有没有觉得我就是一个药罐子？”安以凝吞下药片。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子张了张嘴，“我刚想说你像个药罐子。”
　　“一年里你看到我有哪个时间没吃药才奇怪呢。”安以凝把药扔回包里。
　　“啊，那么严重啊。”
　　“一个从生出来就被送去抢救的小孩子身体能好到哪里去？”安以凝轻笑了下，“我们晚饭吃什么？”
　　“麻烦，随便吧。”
　　安以凝低咳了几声，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几句，下辈子她死也不要再跟药打交道了。
　　“你还好吧？这里空气对你咳嗽不好，我们出去吧。”
　　“哦好。”
　　安以凝，一个刚结束高中的女孩子。有些懒散，身体很差劲，吃药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必不可少。单眼皮的大眼睛，眼睫毛很长却是往下长，把她的眼睛遮了个严严实实。头发很黑，却不长。还没到严冬的季节，早已把自己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喜欢穿低领的衣服，头颈里围上暖暖的围巾。人还算高挑，走在人群中也还是会一下被淹没。
　　偶尔还喜欢装模作样的摸着别人的手心给人家算命，比如会谈几次恋爱啦，会不会离婚啦之类的事。每次却都可以招揽很多人把手伸过来。人缘还算挺好。
　　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终年不变，哪怕是听到自己考试不及格，哪怕面对老师的责骂，哪怕是听到家人去世。
　　天已经渐渐入冬了。很多人已经穿上了寒衣。安以凝缩了缩脖子，每到冬天她就会咳嗽感冒。没办法，身体实在是太差。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安以凝和万小洁急急忙忙跑到车站躲雨顺便等车。
　　“明天的课我不去上了，实在吃不消了。”安以凝说道。大学毕竟比高中轻松很多。
　　“哦，知道了。啊，车来了。”
　　“上车吧。”
　　“小妹妹，你这串珠子很漂亮。”坐在安以凝身边的老婆婆笑眯眯地开口。
　　“谢谢，这是我妈妈给我的。”
　　“哦，这个是龙的第九子貔貅吧。”
　　“对啊，招财的。”安以凝把手腕抬了起来。
　　“带着好的。貔貅很不错啊。”
　　“是啊。”安以凝低垂下眉，不再说话了。
　　万小洁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安以凝的哮喘发作被送去医院抢救。
　　“妈妈——”
　　“恩？哪里痛了么？”
　　“没有，你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会累坏的。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妈妈不累，没关系。”
　　“……恩。”
　　她知道，妈妈是不敢离开，怕下次回来看到她的时候就是她冰冷的尸首。
　　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了，她想休息。
　　她终究争不过哮喘，突然的病发让她根本无法从大口喘气中获取一丝一毫的新鲜空气。她就要这么去了吧，还没有好好享受她的青春，还没有好好和妈妈去逛过街，还没有拿着她的小摄象机到世界各地去看看风景、拍摄有趣的画面，还没有……
　　耳边她听到妈妈的哭声。
　　她轻轻地，习惯性地上扬起嘴角，妈妈，别哭，我终究是要死的，只是还比你早了一点而已，也许这次发病我就撑不过去了呢。想要伸手去抹掉妈妈脸上的泪，抬起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累，好累。
　　“喂！”
　　“恩？”安以凝突然象是强行被弄醒，这里怎么这么黑。
　　“我是貔貅。”
　　“哦。”
　　“你在这里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我帮你换个地方吧。”貔貅脸上挂着笑。
　　安以凝皱了皱眉，“不要。我在这里很好啊。虽然身体差了点，但是其他方面我都很满意啊。为什么要换地方？”
　　“真是笨丫头。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最多可以撑多久病发啊？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吗，最近病发越来越频繁了？”
　　“我知道啊。”安以凝笑了。“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清楚，吃了那么多年的药，好歹也懂几分医理啊。久病成医就是这个道理吧？”
　　貔貅拍了拍安以凝的头，“少胡说。”
　　“真的是撑不久了么？”安以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是。”
　　“那我可以去哪里呢？”
　　貔貅瞪了她一眼，“你说呢？”
　　“转世投胎啊？好吧，不过说好了，千万不要让我跟药打交道啊。”安以凝嘱咐道。
　　“谁说让你转世投胎了？有那么便宜的事么？”
　　“啊咧？”安以凝愣住。
　　貔貅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说，“闭眼。不会痛的。”
　　安以凝闭眼以前问他，“为什么出现帮我？因为我手上带着的那串貔貅么？”
　　“也许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那串貔貅会一直在你的手上。”
　　“谢谢你。那我爸爸妈妈呢？”
　　“你就要死了。”貔貅吐出五个字。
　　“所以，这是他们必须要接受的现实是么？”安以凝笑得很释然。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包括，看到自己的至亲死去。
　　貔貅扯起嘴角，“如果你不是那么豁达，也许我也不会那么无聊，让你过个精彩的人生。”
　　“我不想要精彩的人生，我只是希望有个平安平稳的生活就可以了。我害怕面对自己重视的人死去。所以，唯一的愿望就是我可以在他们之前死去。虽然自私了点。”
　　沉默了一会儿。
　　“小凝，你为什么一直笑呢？”
　　“恩——？”安以凝装作很困恼地想了想，然后笑着回答他，“因为，没有办法不笑呢。”当笑已经融入身体，变成了一种本能，她没有办法不笑啊。
　　“那么，闭眼吧。”貔貅的眼眸忽然变幻出光芒来。
　　安以凝被一阵彩色的光芒包围住。
　　貔貅轻叹一口气，小凝，你知道么，你是第一个戴上我之后，就从来没把我从手上摘下来的人。心底那么空荡。所以，我想要让阳光进驻到你空荡的心里，我想要你得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有无相生」
　　在这个世界没有继续的事，没有继续的幸福，转化到下个世界。
　　“啊！！！姐姐醒了！！！”
　　安以凝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好吵。
　　慢慢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额，很阳光的脸。微微促起眉头，抿起嘴，没有说话。四周白皙的墙，还有熟悉到陌生的味道，都告诉她，这里依旧是医院。
　　“小金，轻点，你吵到你姐了。”
　　安以凝勉强撑起身子，“那个，对不起，请问，这里是，哪里？”貔貅到底把她送到哪里了？
　　“呀，陌陌，你不认识我们了？”
　　“恩？”安以凝露出困惑的表情。
　　“医生医生——”突然响起的高分贝让她有些受不了。
　　看到医生要帮她检查，安以凝轻轻一笑，礼貌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一阵烦琐的询问检查过后，医生很尽责的告诉她床边的几个人早该猜到的确诊结果，“失忆。”
　　“失忆？那姐姐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安以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几个人的声音果然都是一样大，可怕。
　　在经过眼前这一家人的分贝洗礼之后，安以凝终于搞清楚了她目前的处境。
　　她在这里叫远山陌阳。那个说话声很大，她第一眼看到的男孩子是远山金太郎，她的弟弟。另外的就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了。
　　她因为和金太郎一起去爬树，然后由于她的技术不够高超，运动神经不够发达，导致了她从树上摔下来的惨案。是金太郎背着她一路跑到医院的。听到此，安以凝睁大了她的眼睛看向金太郎，弟弟，么？
　　好温暖的一家人呢。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腕，那串和上世一样的土黄色色泽的貔貅还在她的手上。握紧自己的拳头，貔貅……这么温暖如太阳的家庭，是你安排的么？
　　“……妈妈？”
　　“啊？陌陌，怎么了，哪里痛么？”
　　微微一楞，好熟悉的语气呢，“妈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家。”医院，她待的时间已经太长太久了。
　　“回家，好啊，我去办手续。”
　　“恩。”回……家。
　　“姐姐姐姐，呐呐，我是小金。”
　　陌阳看着那张灿烂至极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轻轻勾起嘴角，“恩，小金。”现在，她叫陌阳，远山陌阳。
　　很普通的房子。门牌上写着，远山。
　　里面很大，很充实。虽然看上去东西堆得很满，却一点都不显得拥挤杂乱。陌阳的房间和金太郎的房间是对门。房间里，都没有床。她的房里有个很大的橱，一个写字台——很乱，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窗很大很明亮，阳光可以直直的射进来，靠窗的空地上放置了一个天文望远镜，旁边还有一个三脚架，上面搁了一个摄象机。以前的远山陌阳的爱好，出乎意料的和安以凝的很象呢。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面落地镜。陌阳饶有兴趣的走近，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她现在的样子了吧。和金太郎一样的酒红色头发，还是一样的单眼皮大眼睛，睫毛依旧是往下长。紫色的瞳孔和金太郎的不太一样。一样单薄的身子，陌阳不自觉的抚上头颈处，这个她一直会有阴影的地方。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房间里没有类似日历或者台历的东西。身体并没有大碍，明天就要去学校上学了呢。
　　看得出来，陌阳和金太郎的房门应该是一直不关的。直通直达。姐弟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想到这里，不自觉得自嘲了下，和小金做姐弟，如果关系不好那才奇怪吧。
　　金太郎的房间相对来说就更为空旷了，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些网球和网球拍了。陌阳走进金太郎的房间，感觉好象很熟悉。
　　“姐姐——”
　　随着一声喊叫，陌阳的肩头已经被压了下来。她也只比小金高没多少。
　　“小金……”很重啊。
　　“呐呐，我出去练球，姐姐一起来吧？”
　　“小金——，陌陌刚从医院回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你自己去吧，千石不是说会来接你去网球场的吗？”妈妈的声音及时赶到，转头对陌阳说道，“陌陌去休息吧。等下我叫你出来吃晚饭。”说着拉起金太郎就往屋外走。
　　陌阳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赶紧逃回房间，轻声喘气。
　　貔貅，你的解释呢？
　　晚上，吃过晚饭后，陌阳在写字台前整理着东西。
　　刚刚的餐桌上，陌阳再度领教了这一家人的可怖之处。她也了解到在这里生活很重要的一点，吃饭是要用抢的。注意，是抢。
　　果然，在她的书包里和台子上的本子上都写着，四天宝寺 二年四班。早就料到了不是么？可是，真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颤栗。
　　打开电脑。电脑里有很多是剪辑过的片段，陌阳点开来看过，拍得都是小金打球时候的片段，还有一些普通却很朴素的风景，拍得很漂亮。
　　最后，理书包的时候翻出压在包底的手机。
　　电话簿里，清楚地显示了爸爸妈妈的号码，家里的，一些不认识的同学的，然后，陌阳看到了群组，小金他们的网球部。白石藏之介，财前光，忍足谦也，金色小春……最后还有一个名字，渡边修。陌阳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下，看到这些名字，总会给她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按照桌上的课表把要用的书放到包里，想了想，还是把摄象机从三脚架上取了下来，仔细擦拭了一下，放入皮套，塞进了书包里。
　　妈妈早早的为他们铺好了床。陌阳钻进被子里，把头紧紧的蒙住。
　　貔貅，貔貅……
　　“小凝。”
　　“你欠我一个解释。”陌阳轻声说道。
　　“我之前说过了，并不是投胎转世……而这里也确实如你所想。”貔貅停顿了下，“其他的，我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
　　陌阳睁大眼睛直楞楞地盯着貔貅。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了么？
　　“其实你不笑的时候反而比较漂亮。好了，既然解释过了，那我走了。”
　　“等等，我记得，动画里的金太郎并没有姐姐。”
　　“恩，是没有。所以现在才有你的存在啊。金太郎一年级，你是二年级。”貔貅定定地看着她，摸摸她酒红色的头发，“另外，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是特意选的远山家。红色的头发很配你呢。”
　　在貔貅走后，陌阳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陌陌，吃早饭啦——，再不来就要被小金吃完了——”
　　“哎，就来。”陌阳穿上妈妈放在枕边的校服，急匆匆的来到餐桌。
　　陌阳远远地就看到金太郎在那里狼吞虎咽，忽然记起很重要的一条，在这个家，吃饭的时候注定是要用抢的，她需要赶紧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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