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奴儿（穿越）
　　作者：长乔卧波

　　楔子

　　22世纪的c国第一双子大楼内，上任不久的女总统方小于正在接受媒体采访，她笑语盈盈，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
　　采访的主持人在心底暗叹，方小于不愧是c国第一美女，就是这么沉闷的铁灰套装穿在身上，也显得柔美非常。
　　问完上任后的一系列政策方针问题之后，主持人笑了一笑：“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有位幸运观众能够到现场和我们第一位女总统进行亲切谈话。”说话间一位穿着宝蓝色裙装的年轻女子起身走过来，坐在了方小于的对面。
　　她和方小于相比，五官丝毫不出色，甚至有些平凡到无味。只是她一笑起来，却别有一番娴静的韵味。不怯场，不磕巴，对着c国的新总统，大大方方伸出手去：“连繁华，你多年的仰慕者。”
　　方小于也微笑着握了她的手：“幸会。”
　　“方总统一直是我关注的对象，也是我学习的对象。”连繁华噙着笑，不紧不慢说：“这么荣幸被选上和方总统面对面谈话，实在是没想到的事。”
　　主持人眼神示意连繁华进入到提问环节，他们都是对过稿子的，可是他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今天这个连繁华的笑里，说不出的神秘。
　　“方总统，”连繁华终于开始要进入到提问环节了：“听说您竞选前曾有个很著名的演讲，正是这个演讲使您在竞选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方小于点头：“那个演讲想必全国大众也是熟悉的，叫做《你我皆同》，我在那个演讲里提出继上上世纪的肤色歧视，上个世纪的性别歧视后，这个世纪以来，相貌歧视随着人们追求的生活精致完美，达到了顶峰。那个演讲，目的是寄望广大女性同胞，当然还有男同胞们，能自强自立，抛却高端的整容技术，为自己而活，活得自信，不受歧视和偏见的束缚。”此时自动随感摄像正全方位捕捉着方小于的面部表情，往全球传送着信号。
　　连繁华嘴角漾开了笑：“那么请方总统看看我这根记忆棒里的东西吧。”她熟练地调出了记忆棒里的材料，那是一张张总统办公室和办事处的职员大头照。
　　方小于挑起了眉头，这人看似来者不善，但却奇异地没有让她有警戒之心。既然不危及性命，她自是可以安静坐着听她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另一架摄像则在捕捉着连繁华那一帧帧电子大头照。大头照里，皆是明艳动人的美女，和俊挺的帅哥，简直要耀花了人的眼睛。
　　“要让我说什么呢？总统您的双重标准，真是让人惊叹呢。对这些您每天能看到的人，怎么就不抛开您所谓的容貌歧视了呢？”她的这几句话，真是掷地有声，在会客厅里回荡着。
　　主持人抹了一把汗，直播里又不好示意保安拉走这个临时变脸的“幸运观众”，看总统脸色，也不像很生气的样子，咬咬牙，传讯给导播插播新世纪的广告，却迟迟没见摄像头自动关掉。看来电视台对这次突发事件很感兴趣了，甚至不惜毁了他刚有点起色的采访生涯。
　　寂静，一片寂静，只有方小于和连繁华两人眼波交错，一个冷峻，一个带着嘲弄。
　　许久，方小于才开口：“如果说，我丝毫都没有参与到聘用总统办公室全体人员的事宜里，并向你保证我会说到做到，决不双重标准呢？”
　　果然是方小于！连繁华暗叹，也端正了坐姿：“说出去不怕丢人，我就是属于长相一般，还缺乏自信的人,但是自从那回听了您的讲演，我就一直对总统您钦佩有加，如今能有机会向您建议，也是我的荣幸，只希望您能说到做到，做一个让我和国民都引以为豪的总统。”
　　主持人在心里暗嗤一声，这还没自信，那他真不知道自信长啥样了，但好在他懂得见好见收，赶忙把套话念完，然后感谢观众的收看。
　　方小于陷在皮沙发里，抚着额头，挥手让保镖们出去，叫住连繁华：“等等。我要听真话，请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连繁华转身，依言坐下，闲闲喝饮料：“我都说的真话。”
　　方小于叹气：“有什么请求可以直说。”连繁华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不就是她自己写照么？对着自己的影子，她怎么反倒会有一种无力感？
　　连繁华这才放下杯子：“我说的其实都是真的，知道陆弦和李蓿这两个人吗？开除他们。我想被方小于亲口下令开除的人，再加上您去打几个招呼，起码也要蹦跶个几年才能跳得起来吧？”
　　“有印象。理由？”
　　“私生活不检点，非常不检点。”连繁华笑得很灿烂，灿烂地能媲美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但方小于就是捕捉到了她眼角一点水光。
　　“我要说不呢？”
　　“其实呢，我也是搞过政治的，知道所谓政客么，总要维护一下形象的，你也不想我经常搞突然袭击吧？”慢条斯理的威胁。
　　“让我考虑考虑。”歇了很久，她又问：“有故事？”
　　连繁华不理，径自起身要走。有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实在太俗套，唯一让这个俗套故事走向新奇结局的，恐怕就是她今天这一番创举了。她果真如陆弦所说，是个太危险的人呢。
　　“再等等，”方小于又一次叫住了她：“替我工作怎么样？”这个女人，突兀地让同是女人的她生出了怜惜之心，她自己都不知道，一向在公事上冷硬无情的她，什么时候学会怜惜和挽留人了？
　　她回头一笑，那笑在阳光晕染下竟然生出一点和她皮相不符的媚来，久经美色的方小于也愣神了：“我考虑考虑。”
　　按下飞车启动按钮，她吁了一口长长的气，头支在了手臂上，让眼中的水汽在她宝蓝衣服上氤氲出一大滴深深的蓝。
　　陆弦，你说我太小心眼，太看轻情与义，不可以共患难，那么，就让你去和她共患难吧……真是不幸，这三条竟然都让你说对了，那我也只能照着对的做了。连繁华嘴角含着胜利的笑，和刚进车的脆弱模样天差地远。
　　滴滴滴滴滴滴，飞车后部传来类似报警的鸣叫声，她刚要下车去查看，却来不及了，灼热到刺骨的热浪哄然袭来，她觉得天旋地转地疼痛和麻木，全身肌肉都被往不同的方向撕裂成碎渣。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谁？是谁暗算她！！！最后一个念头，然后她便觉得无边的痛苦消失了，沉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里。
　　寂灭，还是永生？天知道了。

　　第一章 陈家繁华女

　　腊月天，大雪纷飞，下到后来，雪片都如鹅毛般斜斜飘开了，被呼号的北风一卷，堆成了地上厚厚的雪。
　　户部大堂里，送走了一批京官的斗斛案和米粮案端坐在火盆边上，闲话聊天，大部分官员都领得俸禄，米油，茶盐回去了，他们两个再当会值也便走了。
　　米粮案索性蹲了下来，伸手烤火：“每到过年，总觉得户部周转不来，米粮还都是急急运来的，今年西北大旱，南边又发了大水，我还猜度京里小官们要是没俸禄拿要闹腾呢。没想竟将这些都齐齐送来了。”
　　斗斛案起身关实了门窗才回转身道：“我和你同事许久，没见你年前这么急，这会又这么高兴的。有些话，也是我们之间说说才好，说道过年的俸禄，米粮，本来是短缺了的。其实俸禄短了这种事，哪朝哪代没有，真正靠俸禄过日子的，有几个呢，短了闹几日，只要上头压着，也就过去了。”听得米粮案直直点头称是。
　　斗斛案见米粮案并不反驳，继续说着：“说起这次的俸禄能凑齐，不得不说说这皇后娘娘，虽后宫不得干政，她却是个极有见识的人，只在君上面前说了一番话，巧思非常，君上即刻动了宫中的银子，这才补了齐。”
　　米粮案在心中暗自思索，那她岂不是要在宫中树敌？这件事，怎么说也划不来啊。但单从京官来看，她确是做了件实事的。他百思不解，开口问：“我倒不曾听说这个，当今娘娘确也果然为下面想得多。”
　　斗斛案也是想显摆一番，这才不再卖关子：“我妻房那边有个远方哥哥，在兰相府中跑跑腿，兰相府里，消息总是多些的。”
　　只怕没有这么简单，米粮案刚想再问个清楚，却听到关的严实的门吱呀一声，他心道不好，妄议朝政被小人听去，他们轻则掉官，重则丢命啊。
　　斗斛案飞快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赶过去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官员，面有犹豫之色，冻得簌簌发抖。
　　米粮案这才稍稍放心下来，问道：“这位是？”
　　那人牙关打颤道：“我乃国子监算学博士陈文清，前来领取俸禄。”他却又不进来，站在门外，那本来放在门上的手缩进了衣袖。
　　斗斛案飞快地翻过账簿，又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便再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国子监算学博士陈文清。”那个中年人说的更大声了点。
　　斗斛案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这陈文清是何人。本来来这里支取俸禄的，都是些一月一来的小京官，认识的或者能叫上名来的没几个。可这陈文清就不同了，要说哪里不同，还要从前阵子京里传遍的喜事说起。
　　左相的小儿子，生的俊逸非常，文采过人，可谓左相一块心头肉，前些日子却不知如何一病不起，药石不灵，左相无法，只得用下冲喜这个下乘法子。只是肯为病人冲喜，又甘愿舍了正妻这个位子，定不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媛。取了京城小家碧玉的画像来，挑来挑去，也没挑中，自家夫人一挑，却挑中了这国子监算学博士陈文清的女儿，只因说来也巧，陈文清的夫人陈刘氏原是那夫人的丫鬟，后来出的府嫁的人。左相本是不同意，架不住自家夫人劝。
　　于是上门提亲说媒，排场之大，倒是小户人家没见过的。说奇也真奇了，左相的小儿子，却又突然好了，这下杀的左相一家措手不及，聘礼也下了，亲也定下了，堂堂宰相，总也不能反悔。
　　京中少女却都碎了一颗芳心，都以为他病得无望了，因此才不做想头，如若不是这样，莫说做妾，在那左相小公子身边做个奴婢，她们也是愿意的，如今倒叫那个陈家小姐平白捡了个便宜。
　　本来这的确是一桩美事，双双和乐，却在前些天出了岔子。那陈家小姐和陈刘氏出来添置些婚嫁用品，和娘亲走散，碰上了京中有名的恶霸赖头七，见那陈家小姐美貌，便要下手，亏得她运气好，碰到了新任巡检带兵路过，救她脱得魔掌，却也闹得京中尽知，所以这陈文清的名头竟又响过了兰相左相，皆因家中出了这一憾事。
　　怪道他避开人流，在门口不进来，原来也有这么一层。虽是这样，斗斛案还是脸上客气道：“陈大人，快请进来，米粮，油盐，都给你备着了。过来劈个手印，就勾销了。”
　　陈文清只是一直低着头，领了东西，道：“多谢两位大人了。”才关门走入漫天风雪中，又似听到两位案司大人在里面替他唏嘘，勾了一抹苦笑，叫守在门口的二狗儿把东西搬走，压低了斗篷，一个人慢慢踩在雪地往回走。
　　风雪中，另有一个人在张望着。她敛住袖子，撑着纸伞，双颊被冻得通红，眼里透出焦急，几乎要在雪地里跺起脚来了。蓦地，见到了那抹人影，绷紧的脸稍松了些，急奔了过去，嘴里叫着：“相公。”正是陈文清的夫人陈刘氏。
　　“何事这样匆忙？”
　　“等着你的银子呢，女儿现今一病不起，这会又发烧起来，这可怎生是好？”陈刘氏说着倒要哭出来了。
　　陈文清抚着夫人肩膀，又指挥着二狗儿将东西归置好，道：“不急，我这不是领了俸禄来了么，女儿她的病延请大夫症治便是。”
　　替陈文清抖落斗篷和官服上的雪花，陈刘氏眼儿红红：“你知道甚么，我出的门去才一会，想去赊账抓点药，又不放心她，怕她想不开，半路折回来，却见她热得吓人，烧得人都脱了形，吓得我……这才巴巴地等你。”
　　陈文清一听，也着急了，赶忙赶到女儿房间，想看看女儿情况，生怕真个病得不轻。
　　一摸果然烫手的不行，他真怕出点什么事，忙叫起女儿名字来：“繁华，繁华！”
　　繁华觉着全身发烫，头也疼得不行，全身酸软，如同被撕扯过，朦朦胧胧听到人在唤她，使力睁开发沉的眼皮，隐约见到一张男人的脸，眨了眨，又眯着看了一会，那脸渐渐清晰，脑里瞬间空白了一下。
　　陈文清见女儿眼里一丝陌生，暗叫道莫非生生烧糊涂了？再一细看女儿双眼，却叫了出来“色瞳”二字。
　　色瞳人，向来天资卓越，异乎常人，整个乌玄国也找不出一个来。只那天道者里有个色瞳人，也属非常难得的了。这番女儿发烧，竟烧出了一双灰色瞳子来，他一时愣在了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却听女儿沙哑着轻轻地叫了一声：“爹爹。”
　　爹爹，是她的爹爹。怎么刚看到她自己爹爹的时候，竟会有一时的反应不过来？真是怪了。繁华心中想道。
　　这一声婴儿般微弱的爹爹差点叫陈文清老泪纵横，当下把这色瞳一事放下，回想这几日来波折连连，越加辛酸，却硬是哽着声音道：“可还有何处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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