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少爷拽丫鬟
　　作者：尹若

　　第一章

　　“什么？！姨、姨娘，你要把我许配给城郭外贾府那个贾员外的儿子当妾侍？”若府内堂，一把年轻女声略略震颤的响起，语气中尤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
　　“唷！那怎么可能！听说贾员外的独生子贾英俊生性风流 、骄横跋扈，他玩过的女人用你我的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数不清，这种纨绔子弟压根就不适合你，姨娘又怎么会害你，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哦……还好、还好！站在内堂门口不远处的若水灵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胸，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就差没甩出一额汗来。
　　“他儿子算哪根葱！”被称作姨娘的女人——赖月吟扁了扁嘴，手中的丝质绢儿在眼前胡乱一挥，满是皱纹的眼角不屑地瞟了水灵一眼，涂了几层白粉的老脸忽然“倏”地展开了笑颜，瞎子都看得出的假仙，“姨娘我要你嫁的不是儿子，是他老子！”
　　咝……话音刚落，某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肺活量瞬间扩至最大，几口新鲜的空气被她憋在肚子里怎么也舍不得吐出来。
　　还说没把她往火坑里推？屁咧！是嫌那坑太小了所以给她换个大的吧？
　　不过也是，黄鼠狼要是不吃鸡那干嘛还给鸡拜年？
　　“可是姨娘，我爹才死了不到半年，身为女儿应该尽孝道喔，三年之内是不能……”
　　“这是哪门子话？那迂腐守旧的老家伙香了也就香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门亲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来抢一把，我可是费尽了唇舌才争取到的，苏州过后可没船搭了哟！”
　　呃，其实不搭也不要紧啦，反正她晕船。
　　水灵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呜呜呜！娘啊，你怎么忍心丢下女儿自己早早去当神仙！爹也是，冬瓜豆腐青菜萝卜什么不好娶，偏偏娶了这个心肠歹毒还带了个女儿的妇人当继室。他自己倒好！没过一年就两腿一伸，早登极乐去了，留下这个攻于心计又爱找茬的后妈天天翻新着花样折磨她。
　　其实水灵早就料到了，熬到今年她刚好及笄，老谋深算的姨娘又怎么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让她继续出入若府呢？身为后妈，第一件事当然是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将她扫地出门，来个眼不见为净，这样才符合剧情发展的需要，不是吗？
　　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叫来，还美名其曰“帮她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好亲事”。连地上的蟑螂都知道，对方绝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搞不好就是那些住在深山野岭讨不到老婆的田夫走卒，水灵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算差了一着，万万想不到自己竟凄惨到要嫁给一个拄着拐杖、手脚发颤、生活不能自理，随时会作古变成神主牌给她捧的老头子！
　　开玩笑也要有个谱吧？
　　“要我嫁给那个鸡皮鹤发的贾老爷？我不嫁！”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反抗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啧啧啧！瞧你说的，贾老爷虽然老了一点，但他老婆几年前就嗝屁卖咸鸭蛋去了！你嫁了过去，府上府下的人还得叫你一声贾夫人呢，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哪！”怎么听都像是妓院的老鸨在逼良为娼。
　　呿，这还老一点？老了很多点好吧？这么想吃香喝辣她自己为什么不嫁！
　　“姨娘如此为我着想，我更是受之有愧，既然是这么好的亲事，何不留给诗诗妹妹？”
　　赖月吟眼中精光一闪，“你怎么能跟诗诗比？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的糟老头！”
　　那还硬塞给她？！水灵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翻了翻白眼。
　　“姨娘，反正这门亲事我是不会答应的，要怎么处理你老人家自己看着办。”
　　“什么？！你敢不嫁？”真是不知好歹！某人的最后一点耐性宣告用尽，马上扯开嗓子河东狮吼起来，“你再说一遍？！”
　　“姨娘，反正这门亲事我是不会答应的，要怎么处理你老人家自己看着办。”奇怪，姨娘竟然向她提出这种要求？
　　“你、你你你……”反了反了！赖月吟气得头顶都冒出了白烟，估计在上面煎个鸡蛋都不成问题，指着水灵的手抖得像筛糠，尖利上扬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你不嫁？不嫁我哪里来的银子给诗诗当嫁妆！”
　　“姨娘，你……”果然！为了慕容诗诗，她被卖猪仔了。
　　“不要忘了，你是个倒霉的扫把星！一出生就把你娘给克死了！不过也好，那贱货不死我怎么有机会嫁过来？可是你把你爹也克死了，若府庞大的家业也是因为你才败落潦倒到这种地步的！”
　　水灵环视了一下自家内堂，空荡荡连椅子都没有一张，是寒碜了点……
　　若府本是阡陌城数一数二的米商，家产宏厚是没错，娘因为她难产而死也没错，可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爹好像是因为她们母女俩到处挥霍散财才把身子气倒的耶！要不是姨娘学人家跑去地下钱庄赌博，不但把身上的钱财首饰赔光光，还借了好几万两的高利贷，人家又怎么会找上门来，把一张白纸黑字的借据递给爹看，爹又怎么会怒气攻心，“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后撒手人寰？
　　说起来若府还是拜她所赐才一夜间变成穷光蛋的咧，她还恶人先告状，赖在她头上？厚道这两个字她到底会不会写啊？
　　“哼！我老实告诉你，亲事我已经帮你定好了！昨日贾老爷派人拿了五百两过来，算是迎娶你的礼金，这些钱我可是以后用来给诗诗当嫁妆的。既然钱进了我的口袋，要我吐出来那可没门儿！你不嫁？”赖月吟兀自阴险地笑 着，声音不自觉地又扯高了八度，“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嫁！”
　　看吧看吧，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与其说姨娘是巡例来“通知”她一下，倒不如说她心理变态，只是想看看水灵深受打击后咬着手绢擦眼泪的样子，藉此来满足她邪恶的快感。
　　但这个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虽然破产了，她嘛好歹也是若府的千金耶！聘礼才五百两？半买半相送？又不是清仓大甩卖！
　　水灵咬了咬牙，随即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故作顺从地问道：“不知贾老爷何时迎娶我过门？”
　　“很快了、很快了喔！”赖月吟见水灵不再争辩，心想她也只有认命服从，当即清了清刚才飙高音飙到发疼的喉咙，奇迹般地对她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假惺惺地说：“水灵呀，其实姨娘也舍不得你呀……”
　　咦？怀柔政策？
　　水灵的警戒心立刻升起，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不料一只鸡爪似的手不知趣地又抚上她的脸庞，“但是女大不中留哇，姑娘家始终要嫁人的。你放心，明天贾老爷的迎亲队伍就会来接你了哟！”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
　　明天？这么快？！水灵出乎意料地望着赖月吟。
　　明天，已经算晚了！赖月吟皮笑肉不笑地睇着她，那样子比哭还难看。
　　“我明白了。”水灵默默地应了声，抬眸往内堂正中投去一瞥。爹最喜欢的那个古董花瓶前几天还在，今天竟连墙上的字画也不见了，不用问阿贵，肯定被这对散财母女拿去典当挥霍了！
　　“明白就好！今天晚上你就给我安分守己地待着，准备明天一早去做你的贾夫人吧！哈哈哈哈哈……”赖月吟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满意地点了点 像刺猬般插满钗饰的脑袋，半老徐娘的身子一转，夸张地扭着向堂外走去。
　　哼，安分守己？乖乖就范？她若水灵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两个词！姨娘，你回去多啃几斤咸菜，或许真的能做个好梦喔！
　　半夜时分，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一个瘦小的身影挎着一个简陋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来到若府大门前，“吱呀——”一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摸黑离去。
　　想逼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她又没疯！爹常说，惹不起总该躲得起嘛！既然姨娘不肯把钱退回去，那就只好请她亲自嫁过去咯！
　　户外的凉风丝丝扑在水灵脸上，一想到明天姨娘发现她失踪后发飙抓狂的表情，幸灾乐祸的笑意便不自觉地溢上了她微翘的嘴角。

　　第二章

　　六月清晨，太阳的圆脸还没露完，永安城的仙池街上早已堆满了来赶集的路人，那场面真可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大家争先恐后地挤在一起，有撞到头的、有丢了娃的、有踩到脚丫的，一拨浩大的声势过后，居然可以在路中间看到两三只款色各异的鞋？！
　　哇， 有没搞错，就算买东西不要钱也用不着这么奋不顾身吧？
　　擦了擦雨篷底下的两张圆木小桌，顺手把干净的碗筷端放在桌面上，水灵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打从心里想大笑三声！
　　哈哈哈，她实在是英明呀！趁着姨娘屁颠屁颠地回去数银票，暗爽到连爹妈姓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摆脱了那个阴森恐怖的女魔头，来到永安城自力更生。
　　还好还好，爹在世的时候勤奋过人，料理生意之余还父兼母职，曾经三番四次地教她一些烹食啊、女红啊之类的东西，还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唠唠叨叨地说什么三从四德、男尊女卑，害她有好几次都想开口问他究竟是不是唐三藏托世。
　　拜托，她还不想被荼毒耶！况且对这些又不感冒，所以嘛，意见，接受；态度，照旧；所谓的条条框框嘛，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咩！但，毕竟还是经过了十几年的“千锤百炼”，某人的脑海里多多少少还是残留了一些。
　　譬如现在，她就知道怎么去煮一碗既香甜又爽滑的豆花，在这客源甚广的街市小摊上一摆，呵呵，小本生意就这样做起来咯！
　　爹，谢谢你！原来你是在未雨绸缪，还好你的女儿也够聪明伶俐啦，遗传了你几分的生意头脑，某人满怀感恩地想着 ，扬起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姐姐，你的豆花看起来好好吃喔！我要一碗。”一个扎着羊角辫、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停驻在水灵的食摊前，两眼亮晶晶地瞅着她。
　　“姐姐姐姐，我也要一碗，我也要一碗！”从小女孩身后悄悄探出一张圆圆的红扑扑的小脸蛋，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抬起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了看水灵，又看了看她桌前那盆香滑诱人的豆花，咬着手指头的嘴巴一抿，“咕噜”一声吞了吞口水。
　　咦？有客人来光顾喔！虽然只是两个不懂世事的小毛孩，不过看在他们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当是小店开张大吉，请这姐弟俩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