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若相见恨晚》 作者：筱辛



班里最后一个小朋友终于被家长接走了。施然飞快地穿衣戴帽。这种鬼天气，一定要马上回到家才好。外面黑咕隆咚的，施然索性把自己包成粽子，反正也没人看。 
一出楼门，狂风夹着雪花就扑面过来了。什么呀，施然藏在厚厚口罩下的嘴巴还是不依不饶的嘟囔，“谁说是下雪？简直就是冰豆子嘛！”按住帽子和围巾，施然毫无形象得往路边跑，这种天气，出租车也一定难叫得很，不如做公交车好了，挤就挤点，好过在风雪中冻成冰熊。 
事情总是要比计划快。刚跑到站点，就见一辆亮着红灯的车驶了过来，可是却没见减速的意思！施然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冲到路上，急着招手。 
那车根本就是不想停下来的，乍一看大马路上冲下个人来，戴霞赶紧轻踩刹车。尽管雪才下，可路上多少也有些积雪，于是，车还是些微的侧滑，惊醒了坐在车后座小憩的人。 
“怎么了？”揉下额角，韩峰略略皱起眉头。 
“有人拦车，”减速后戴霞停下车，“大概被错认成了出租车，这跟她说。” 
“早说让你换车，”韩峰望望车外，“让她上来吧。” 
戴霞很意外，自己的耳朵没毛病吧？后面这位贵公子很少悲天悯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解。戴霞还是降下玻璃探出头去问：“去哪？” 
“惠安。”施然往下拉拉口罩大声回话，然后索性拉下口罩。空气还是新鲜的好，与其被闷死，还不如受受冻，至少还能活着。 
打开中控锁，戴霞探过身拉开车门，“上来吧”。 
施然飞快地上车并带上车门。啊，车里真是春天般的温暖。施然一边扯下围巾帽子抱在手上，一边侧身拉安全带。突然，她系安全带的手停顿了一下，等等，这根本就不是出租车！她错把车前那个红旗标志看成出租车的空车灯了！天哪，怎么犯这种错误。可是，车子已经启动了。于是，施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竟然滞在那里。 
“坐着吧，系好安全带。”后面一个低沉的男声传过来，吓得施然手一抖，还真把安全带扣上了。施然忙扭头看后面，可是车里暗得很，只略略看清一个轮廓。施然尴尬得点下头，然后正襟危坐。 
戴霞其实摸不透这个公子哥心里怎么想的，难不成真要她绕弯子送这个粽子去惠安？ 

终于到了惠安小区的门口，戴霞靠路边停好车。“还要往里吗？”，戴霞扭头问车上的不速之客。 
“不要了，不要了！”施然忙不迭地要打开车门下车。说不清楚，就是直觉地要赶紧离开，温暖也罢，快捷也罢，远不及冰天雪地里地公交和出租，至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一拉车门不开，二拉车门还不开，施然急得手忙脚乱，一看，原来锁没开。 
戴霞不禁笑了一下，打开中控锁，看着施然手忙脚乱地下车，真是有趣。不过今天最有趣的应该是后面这位。忍住笑，戴霞把车掉头，继续驶向前方目的地。这么一折腾，回家怕又要晚一会儿了。 
“今天吃错药了？不会是感觉遇到梦中情人了吧？”没了外人，戴霞可是等不到回家再问了。 
韩峰挑挑眉毛，没喜的搭理她。对这个妹妹，韩峰虽一贯没法招架，却有唯一的妙招可以摆脱，那就是不言语。他只要不吭声，任凭戴霞千绕百转刁钻古怪，也是没辙。 

幸亏今夜有暴风雪，否则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绕弯子送人这段了。自从进了家门，戴霞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爹娘亲生的问题了。儿子长儿子短，儿子尝尝这个，儿子多吃那个，好象这家里只一个儿子似的！ 
“我说二位家长，我是不是可以问个问题？”戴霞放下筷子，很郑重地看着对面的父母和旁边的哥哥。 
“不用问了，我这些都给你，哥哥还是亲哥哥。”韩峰边说边做，小山一样的盘子就推到戴霞面前，“这些是你接我回家的酬劳！”然后，又在戴霞耳边低声说：“快帮忙，要不你就没活着的亲哥哥了。” 
戴霞美美地全盘接收。“看在佳肴的份上，我决定不追究了。” 
“死丫头，跟自己的哥哥还吃醋。哪个不是我们的心肝宝贝了？”对面的人终于明白过来，母亲的指头凌空点点戴霞的额头。 
戴霞做势往韩峰身后躲，一边还不忘向嘴里海塞，“韩峰，我要是长成刚才那个粽子，你要负责！” 
韩峰看看妹妹，“什么粽子，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开着私家车不怕冷？你别得便宜卖乖，真长胖了，你不定多感激呢！”好像女孩子都不喜欢长胖，整日里减肥啊，节食啊，当然，戴霞是个例外，这丫头怎么吃都不长肉，永远身材匀称，永远肌肤细腻，大概是象了母亲了。可是她却没有随母亲姓，反倒是象父亲的人随了母亲姓。想想真是有趣，不知道当时两位老人是怎么想的。 

晚饭后的时间是自由的。兄妹两个窝在韩峰的卧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哥，你还不回来吗？你看爸妈多惦记你。”戴霞一边看电视一边往嘴里塞橙子，她总是忘不了吃东西。 
韩峰呷一口茶，笑问她：“你累不累？” 
“什么？”戴霞一口橙子噎在嗓子，咳嗽一下，“我累啊，我要应付双亲，我要忙着应酬，我要冰天雪地花上几个小时去接你回家，我还要三天两头劝你浪子回头，弄得我跟这家里打杂的似的，我，我招谁惹谁了我！” 
看到妹妹真的抱怨开来，韩峰也有些不忍，“什么浪子回头，说得那么吓人，好像我十恶不赦似的。好妹妹，再过段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回来给你打下手，好不好？” 
戴霞对这个哥哥也是没办法，爹妈都做了好人了，自己也别混充黑脸的了。可是话说回来，要是他们不是硬把那么一个大摊子丢给她，她也用不着磨这个哥哥了。“那你下次要再多给我带好吃的，那样我就依你。” 
“臭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唠叨鬼，当心没人要你。”韩峰打个哈欠，“我要睡觉了，你快回屋去。” 
“哼，每次都这样，以为我和老妈一样好骗？”戴霞偏偏不动身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莫非你真喜欢今天那个粽子？不会吧，老哥，她那么……”还好，那个“丑”字到了嘴边又吞回去，要要留口德，别是眼前这位公子爷真把她弄来给自己做嫂子。 
“睡觉去睡觉去，操心老得快。”半推半搡地把宝贝妹妹送出去。韩峰关了电视躺在床上，想着路上那段小插曲，不禁笑了：那孩子，还真是有些可爱。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7点才走的吗？”母亲正端着一碗汤走出厨房，看到施然回家很显然吃了一惊，“快洗手，马上开饭。” 
“啊，回家真好，妈，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一桌子都是施然爱吃的菜，看来一个月没回家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老爸在一边搭腔，“要是你天天吃就该腻了！” 
“不会不会，爸，您过几天我的日子就知道老妈的好了。”施然大口小口塞了满满一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老爸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施然咽下嘴里的饭，“还是女儿好吧？哪天老妈和女儿女婿一起住，扔您老自己在家，看能不能把您馋死。”施然笑着看着老妈，“妈，您舍不舍得啊？” 
“真是饭也堵不住你的嘴。”老爸终于沉不住气了。” 
“嗯，我乖，我吃饭，我把老妈留给您还不行吗？”施然赶紧讨饶。 
施然乖了，爸爸妈妈可开始不乖了：“然然，你是不是和宇轩有点眉目了？”刚才听女儿说的“女婿”两个字，两人可是都听到了。施然大学里选修的心理学，毕业后，竟然跑到私立幼儿园做幼师，他们一直不理解，但不理解归不理解，女儿做得愉快他们也看得出来，索性就不管了。 
“那个嘛……，还那样，”施然停一下，脑中闪过方宇轩的影子和若干的词语：干净，挺拔，体贴温存，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这类词用在他身上真是要多熨贴有多熨贴，可是，自己和他之间也一直就象是一杯温开水。施然调皮地笑着，“你们就别管了。” 

关上房门，施然躲进自己的小屋。想着路上的事情，真是丢人，连车都认不清，不知道人家怎么想。转念又一想，大可不必嘛，谁叫她没事开辆红旗到处晃了？又不是非捎着我不可。一番身，施然拉被子蒙上脑袋：快睡快睡，明天还要早起！ 

第二天竟然是个大晴天。为了能在雪后的早晨上班不迟到，施然起了个大早，到了园里扫完门前和院里的雪还不到8点。幸好小朋友们的爸爸妈妈也担心迟到，所以也早早都把宝宝送来幼儿园，有了这些个孩子作伴，施然的心情马上好起来，不再因为那个被浪费了的懒觉耿耿于怀了。 
施然算是园里比较特殊的老师，因为她不必真正带哪个班，可是她又可以来往于几乎所有的班。大概也只有这样的私立幼儿园才可以有这样的职位吧。施然人缘极好，同事缘好，孩子缘更好。园里的小朋友没有哪个不喜欢她的，在孩子的嘴里，施然是那个“总是笑的高个子漂亮阿姨”。 
和小孩子在一起就是乐趣多。天气好，孩子们吵着要堆雪人，于是施然和另外一个小阿姨苗依依帮班里15个小朋友穿好外套，带好帽子，然后才带着这群小不点小心翼翼地到院子里玩雪。 
“老师——” 
“老师——” 
…… 
两个人要照看15个孩子，这边喊了那边喊，还真是不容易。施然和苗依依忙得不亦乐乎，忙规忙，可还是乐趣多过辛苦。一个小时以后，小不点们终于心满意足得同意回屋了。 
“苗苗，我要累死了！”施然擦擦额上的汗，一边带孩子们去洗手，一边跟苗依依说话，“对了苗苗，让阿姨直接把午饭送到这里吧，孩子们就不去小餐厅了，刚出一身汗，别感冒了。” 
苗依依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午饭过后孩子们按部就班的开始睡午觉，终于可以有暂时的宁静了。 
“小施姐，这里我看着就行了。”看施然忙了一个上午，知道她累得要命，赶紧撵她回屋休息。 
施然拍拍依依的背，看看睡在小床上的小不点儿，赶紧往宿舍去。小孩子真是好精神儿，真是服了他们了！ 
等施然睡醒过来已经3点多了，依依正给孩子们讲故事。 
“干嘛不叫我？园长知道又要训了。”施然到一边屋子里做教具，经过依依身边时压低了声音埋怨。 
“放心啦，怎么会！”依依嘻嘻笑着拍她手臂，“要训也要舍得啊！” 
“我做教具，你继续。”这个苗依依，施然挫败的摇头。 

施然正专心地裁纸，就听着有人进门的声音。放下剪刀抬头，施然不由得暗暗叹息：世上的事情就这么巧，说谁谁来，来得就是园长大人——方宇轩。 
“宇轩。”施然欠一下身，然后继续裁纸。 
“晚上没什么事吧？”方宇轩停在施然旁边，看她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动着剪刀，一张张的彩纸在她手里变成了不同形状，煞是好看。 
“嗯。”施然轻声应着，心里想：“别又是约我吃饭”。 
“那我在办公室等你，闲了你找我，一起吃饭吧。”方宇轩不温不火，总是这么慢条斯理井井有条。“对了，”他刚要转身走，又停下来对施然说：“以后回家时提前打个招呼，早上就不用那么早过来。” 
“嗯。”施然手上没停，只应了一声。方宇轩不是不好，可是就感觉不自在，也许是他对自己太好？不知道。而且，一个大男人做个幼儿园园长，真是、真是有说不出的别扭来。施然实在想不通。还好，方宇轩并不是每天都来园里，这多少总能让施然舒服自在些。 

下午很清闲。孩子们早早被家长接走了，并没象昨晚似的到很晚。洗手更衣，稍事装扮的施然下楼去方宇轩的屋子。 
方宇轩正看一本厚厚的书，见施然进来，忙放下书，拿起大衣，迎着施然走出门。 

“对不起，”方宇轩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施然道歉。 
施然没说话，她在等方宇轩下面的话。 
方宇轩转过身面对施然，很认真地解释：“大学时的一个好友刚回来，说要聚一聚，”看施然没反应，就又接着说：“我说约了你，他说正好，因为他会带他的妹妹一起过来，所以我就没拒绝。而且，也太过突然，就没跟你说。” 
施然听了突然想笑。“你是两边都不想爽约的吧？”先斩后奏？还真拿她当自家人了？事已至此，责备就免了，“没关系，既然你没什么，那我就不介意。”也许跟方宇轩就是那么回事了，温开水也没什么不好的。 


韩峰终于拗不过戴霞，将晚饭的地点选在了市里最繁华地段的汇泉饭店。按他的意思，应该将方宇轩他们邀到家里：宇轩和父母也不生，而且家里也有做饭的阿姨，不用父母忙活；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似乎懒得出门去。 
“你不知道，‘汇泉’那里的东西特别好吃，算我请你啦！”戴霞一听说要在家里，在电话里就急急地叫起来。 
妹妹也是好意，韩峰索性由她：“就依你。一会儿你回家接我。”不知是因为没休息好还是宿疾使然，韩峰感觉倦倦的。 
戴霞啐他一口，“懒人准备一下，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汇泉的门面是灯火辉煌的。戴霞选的房间虽小却不显得狭隘，只有淡淡的橙色顶灯和悠悠的音乐，不知是刻意嘱咐还是原本这里就这样。 
“没失望吧？”戴霞挽着韩峰进门，一路都有侍者点头致意。 
“我的妹妹当然有品味，”韩峰拉下戴霞的手，“当心这样没人敢追你。” 
“那就在某人背后贴个标签：吾乃戴霞兄长，……”一句话没说完，笑得戴霞前后打跌儿。 
韩峰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先呆着，我去看宇轩他们。” 
“他们？还有谁？”戴霞刚要扭头走，听到“他们”两个字，突然停下来。 
“还有施然，宇轩的女朋友。” 
“宇轩哥哥的女朋友？他交女朋友了？”戴霞语气奇怪的问。